“自然全美”及其科学证明

——评卡尔松的“肯定美学”

作 者:
彭锋 

作者简介:
北京大学 哲学系,北京 100871 彭锋(1965—),男,湖南衡阳人,北京大学哲学系副教授。

原文出处:
陕西师范大学学报:哲社版

内容提要:

环境美学或生态美学正在成为当今西方美学中的热门话题。由于其核心问题是自然美的问 题,因此也可以称之为自然美学。在最近出现的种种理论中,卡尔松和他的“肯定美学”是 最令人瞩目的。卡尔松对“自然全美”的科学证明的确给了我们理解自然美的新视野,对他 的介绍和批评势必推进我们对自然美的讨论。


期刊代号:B7
分类名称:美学
复印期号:2002 年 0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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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当今形形色色的生态美学或自然美学中,卡尔松(Allen Carlson)和他的肯定美学(posit ive aesthetics)具有广泛的影响,同时也引起了激烈的争论。卡尔松所阐发的肯定美学观 点,虽然从传统美学的角度来看,显得非常新奇甚至怪诞,但在历史上很早就有类似的主张 ,比如庄子就有类似的主张,只不过它们因没有得到很好的总结而显得不够突出而已。本文 将对卡尔松的肯定美学做一个简要的介绍,并在此基础上提出自己的批评。

      一、肯定美学与“自然全美”

      什么是肯定美学?简要地说,就是一种主张所有自然物都具有肯定的审美价值的美学。卡尔 松说,我主张全部自然世界都是美的,“按照这种观点,自然环境,就它未被人类触及或改 变的意义来说,大体上具有肯定的审美性质;例如它是优美的、精致的、浓郁的、统一的和 有序的,而不是冷漠的、迟钝的、平淡的、不连贯的和混乱无序的。简而言之,所有未被人 类玷污的自然,在本质上具有审美的优势。对自然世界的恰当或正确的欣赏,在根本上是肯 定的,否定的审美判断是很少有的或者完全没有”。[1](P72)

      卡尔松的这种主张得到了很多人的附和,如哈格若夫(Hargrove)用更强的语气说,“自然 是美的,而且不具备任何负面的审美价值”;“自然总是美的,自然从来就不丑”;甚至断 言“自然中的丑是不可能的”。[2](P177)伽德洛维奇(Godlovitch)则将肯定美学的主要观 点总结为两个相互关联的命题:(1)自然中的所有东西具有全面的肯定的审美价值。(2)自然 物所具有的全面的肯定的审美价值是不可比较和不可分级的。[3](P190)

      肯定美学的这种主张,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自然全美”,即所有的自然物在本质上都 是美的,或者我们应该将所有的自然物都看作是美的。前者是一个本体论的判断,后者则是 对一种恰当的自然审美方式的要求。

      肯定美学所主张的这种“自然全美”的观点,初听起来是难以置信的。因为在我们习惯地 对艺术的审美欣赏中,不仅有肯定的审美判断,同时有否定的审美批评。一些艺术作品具有 很高的审美价值因而被认为是伟大的作品,一些艺术作品缺乏审美价值而被贬为平庸之作甚 至一钱不值。就是在对一件伟大的艺术作品的审美欣赏中,也不排除对其中的某些部分或方 面做出否定的批评。因此,将所有的对象全部判断为美的,这对具有审美鉴赏力的人来说, 确实是不可思议的。

      然而,据卡尔松的观察,肯定美学的这种主张,无论在过去还是现在,都有众多的支持者 。尤其是在文学艺术家们那里,这种情绪早就普遍地存在,只不过他们只是表达自己的感受 ,没有给出强有力的论证,没有形成理论体系,因而没有引起特别的关注。卡尔松的工作, 就是要将这种普遍存在的对自然全面肯定的审美感受和情绪,进行最强有力的科学证明。

      二、科学在自然审美中的作用

      在进入具体的证明之前,卡尔松给我们展示了科学在自然审美的历史发展过程中的巨大作 用。[1](P85)

      早在尼科尔松(Nicolson)的经典著作《山的暗淡和山的光辉》中,我们就可以清晰地看到 ,自然科学在对自然的审美欣赏的发展中具有何等重要的作用。由于艺术史并不能给自然审 美的发展以很好的解释,尼科尔松因此详细阐述了一种“无限美学”(aesthetics of the i nfinite)的发展。在这种“无限美学”中,科学扮演了最为关键的角色。尼科尔松指出,正 是因为随着17世纪天文学和物理学的发展,以及随后发展起来的地质学和地理学,人们对自 然世界有了新的认识,自然的范围得到了极大的拓展,才使得崇高的观念在对自然的欣赏中 有了自己的位置。以前被认为只适用于对神的惊奇和敬畏,现在成了对似乎无限的自然世界 的审美反应。而且,随着自然科学的持续发展,所有的景观都将变成了审美欣赏的对象。[1 ](P85)

      在谈及风景绘画作为景观欣赏的反映时,前苏联美学家若曼嫩科(Romanenko)也说:“现实 主义的风景……在19世纪达到了空前的繁荣……它的发展是与自然科学的各个领域的迅速发 展,特别是地理学、生物学和地质学,明显地联系在一起的”。[1](P85)若曼嫩科十分重视 生物学和美学的关系,认为在19世纪,除了地理学和地质学之外,生物学对美学的影响显得 尤其重要。这个世纪的科学家,特别是达尔文(Darwin)将以前对生物标本的收集和命名发展 成为一门科学,从而使人们对生物的审美欣赏更为系统化了,它就像较早时候的天文学和地 质学实现了景观的科学化一样。他说:“在达尔文之前,所有的东西都带着‘神圣起源’的 标志,包括自然美在内,都是从天上下降到地上来的。从达尔文时期开始,人与自然连为一 体的观念,得到了极为广泛的认识。在19世纪后期,达尔文的革命性的理论、方法和历史演 进的原理,对把精确的科学当作美学这个冷僻的科目,发生了革命性的影响。”[1](P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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