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时期社团的整体特征

——从与戊戌学会之比较谈起

作 者:

作者简介:
曲广华(1962-),女,黑龙江双鸭山人,历史学硕士,哈尔滨师范大学历史系副教授,主要从事中国现代史研究。哈尔滨师范大学 历史系,黑龙江 哈尔滨 150080

原文出处:
《北方论丛》

内容提要:

五四时期,中国思想文化史上出现了一道独特的景观——社团林立,异彩纷呈。这种历史景观决不是偶发的现象,而是中国人积郁已久的思想在社会转型时期迸发的结果,也是人们要求社会变革的政治动机在思想文化领域的生动体现。这种现象是中国近现代史上继戊戌学会高潮之后的又一次社团活动的高峰。然而,由于时代和思想文化氛围的不同,使五四社团在其思想宗旨、成员成分、活动内容等方面,都显示出与戊戌学会之不同,表现出了自己独有的风貌和特征。


期刊代号:K4
分类名称:中国现代史
复印期号:2001 年 08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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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K261.2 [文献标识码]A

      五四时期,是中国新旧思想交替和社会转型时期,现实激发了人们强烈的爱国热情,尤其是广大青年学生和知识分子,爱国激情高涨,纷纷提出新思想来改造社会。思想政治动机转化成组织行动,他们为了提高影响力和号召力,便结合思想相同或相近者,组成社团。因此,在当时形成了社团繁荣的壮丽景观。

      社团是有别于政党的一种群众性组织的通称。它是某些人为实现其共同的理想,或为共同的兴趣而组织的团体。不同社团的组织者所使用的名称不尽相同,有的称为“社”,有的称为“团”,有的称为“学会”。无论其称呼如何,其性质都是社团,它所代表的是群体意识和群体行为。从这个意义上讲,中国近现代史上第一次社团活动的高潮当数戊戌时期的学会运动。据台湾学者张玉法先生的最新研究,戊戌时期的学会凡68个,是“国人组织学会”的发端[1]。然而,戊戌学会与20年后的五四社团相比较,无论是其数量、遍布的范围,还是活跃程度,后者都远远超越了前者。仅数量而言,五四社团多达三四百个[2](P29)。而其所显示出来的整体特征,更是戊戌学会无法比拟的。

      五四社团的整体特征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社团的思想性鲜明,宗旨趋同。

      五四社团是在封建思想文化专制被打破、新文化运动勃兴的形势下诞生出来的。人们的思想得到解放,思想相对自由,对于各种思想敢于追求,敢于信仰,敢于宣传。因此,当时绝大多数社团都宣称以某某主义或某某思想为信仰,以改造社会为旨趣。从当时各社团所表现出来的信仰看,大致有四种思想倾向:一是先后确立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思想的社团,如江西改造社、湖南的新民学会、湖北的利群书社、北京的马克思学说研究会和平民教育讲演团等;二是以信仰和实践工读主义为中心的社团,如在各地出现的工读互助团、工学会等。这些社团把新村主义、互助主义、泛劳动主义、无政府主义等思想杂糅起来,形成了所谓的“工读主义”或“工学主义”,这是中国式的空想社会主义;三是以坚决实行无政府主义为宗旨的社团,这类社团的数量冠居各类社团之首,分布的地域也最广。如在北京有实社、奋斗社、进化社、学汇社、互助社,广东新会有民钟社,南京有群社、民锋社,山西有平社,上海有道社、民众社,汉口有鸡鸣社等;四是以奉行和推广合作主义为目的的社团,如有上海平民学社、国民合作储蓄银行、合作联合会、平民协社,长沙有大同合作社,成都有普益协社等。上述四类社团对自己所信仰的思想一经确立后,都根据自身的理解加以阐释和宣传,甚至有的进行了实验。像工读互助团运动即是对工读主义的实践尝试,由于其思想基础是空想的,因此,空中楼阁也是绝不会建造起来的。虽然这四类社团的思想信仰明显不同,但他们的目的与宗旨是相同的,即实行社会变革,只不过是所走的道路和采取的方法不同而已。

      在五四社团中,只有少数社团没有阐明自己的终极思想,这类社团分二种情况。一种情况是笼统地宣称追求新思想新观念,对各种新思想兼容并蓄地吸收和宣传介绍,如浙江温州的永嘉新学会和杭州的浙江新潮社;第二种情况是,社团没有提出具体的思想信仰,但宗旨很明确,即从某方面着手进行社会改造。像陕西共进会提出以“提倡文化,改造社会”为宗旨[3](P321);北京曙光社则“本科学的研究,以促进社会改革之动机”[3](P50),它体现的是科学救国的精神;而北京高师的平民教育社试图用“平民教育”来奠定“共和国家的基础”[3](P19),它折射出的是教育救国的光芒。尽管这些社团没有用某种主义或思想相标榜,但他们的具体主张也不失为一种新思想新观念。

      思想鲜明,宗旨趋同的特征是戊戌学会所不具备的。

      从总体上说,戊戌学会追求的不是思想信仰,而是时务。那时,西学刚刚东渐,人们热衷于西方的政治、文化、教育、技艺等艺术和科技问题。因此,戊戌学会的性质基本上是介于学术与政治、学术与文化、学术与教育之间,有的纯粹以研究新学为目的[1]。学会所研究的学术或新学,包括有历代制度、中国史学和外国史学、万国法律、万国政教理法、化学、物理、生物、地质、医药、测量、电器制造、水陆军学等,这些都是当时中国所需要的时务。可以说,他们研究的问题都是很具体的某一方面,而并非是很抽象的思想。

      戊戌学会与五四社团的这种差别,主要由各自所处的历史背景、思想氛围不同造成的。前者尚处于封建王朝的思想专制控制之下,人们只能采取治标的办法进行某些改革;而后者则处在思想解放运动如火如荼的氛围中,各种新思想被源源不断地输入中国,被青年学生和知识分子所接受,作为指导行动的理论武器。因此,由他们所组织的社团具有鲜明的思想性也就理所当然的了。

      第二,社团成员的成分单一,队伍纯洁。

      社团是由每一个成员构成的,成员是社团的生命和根本,而成员的成分构成直接影响着社团的凝聚力和战斗力,更关系到社团的活动方向和发展前景。从这个层面说,五四社团很明显地不同于戊戌学会。

      戊戌学会的会员成分很复杂。学会成员的主体是资产阶级维新派,但组会者为了增强本学会的声势和影响,往往拉拢一些京城官僚或地方官绅参与学会中。诸如北京强学会,参加的官绅有二十余人,像袁世凯、徐世昌、沈曾植、文廷式等;上海强学会亦有张之洞及其属僚梁鼎芬等二十余人;湖南的南学会有巡抚陈宝箴、按察使黄遵宪等;广西圣学会内列有按察使蔡希玢、士绅岑春煊等。官绅热衷于参加学会,其动机不尽相同。有的为沽名钓誉,摆出与民为伍的姿态,为自己树立形象,如袁世凯、张之洞等人;有的确实想为学会做点实事,为当时的维新运动推波助澜,如湖南之陈宝箴、黄遵宪等。官绅的参与直接影响到学会的发展前景,像上海强学会只因张之洞的不再支持而星散。戊戌学会的这种会员结构在五四社团的实体中不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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