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世瞩目的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暴行,有其特定的时空范畴。离开了特定的时间、空间,便不成其为“南京大屠杀”。但是,若要认真界定南京大屠杀的时间与空间,尤其是界定其时空范围的边界,也并不容易。同时,南京大屠杀暴行自身也有其准备、实施和延伸的发展过程。这一完整的发展过程的时空范围,必然要大大超越南京大屠杀本身的时空范围。这就涉及到了南京大屠杀暴行本身与南京周边地区暴行这样两个既有区别、又有联系的不同概念。把南京大屠杀暴行与南京周边暴行联系起来加以研究,对于完整地认识南京大屠杀的本质及其相关的时空联系,均有重要的价值和意义。 进军南京:大屠杀的准备阶段 夺取中国首都南京,是日军既定的战略目标。早在淞沪会战爆发之初,松井石根被任命为上海派遣军司令官时,他就狂妄地宣称:“别无他途,只有拿下南京,打垮蒋介石政权,这就是我必须完成的使命。”(注:〔美〕戴维·贝尔加米尼:《日本天皇的阴谋》上册,商务印书馆 1984年版,第54页。)自1937年11月5日日军第10军由杭州湾登陆,尤其是自11月12日上海失陷之后,日军的作战进程事实上已经进入了进军南京的阶段。深谙日军统帅部作战意图的第10军司令官柳川平助,在攻陷上海后3天便擅自作出决定,“以10 军的主力独自果断地向南京追击”,并判断“有二十天的时间可以占领南京”(注:〔日〕日本防卫厅防卫研究所战史室:《中国事变陆军作战史》第1卷第2分册,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107页。)。这一阶段,至12 月上旬日军进抵南京外围为止,历时1个多月。在地域上,则包含了从杭州湾起, 直至南京城郊之间所有日军为进击南京所经过的广阔地带。 在日军进军南京的阶段中,有两点与暴行有直接关系的因素,特别值得关注。一是日军在经历淞沪艰苦作战之后的畸型心态与报复心理开始形成。日本华中方面军司令官松井石根供认:“自登陆上海以来,因苦战恶斗,付出巨大牺牲,激起我官兵强烈之敌忾心。”(注:〔日〕田中正明:《“南京大屠杀”之虚构》,世界知识出版社1985年版,第180页。 )另一名后来担任南京地区西部警备司令官的天谷少将也认为,“由于长期以来的紧张战斗和遇到中国军队出乎意料的顽强抵抗”,“所以发生掠夺和暴行”。(注:〔日〕洞富雄:《南京大屠杀》,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版,第238页。 )曾参加攻击南京作战的日军第16师团第20联队士兵增田六助回忆说:“在攻击南京过程中,中队不断地出现伤亡。这些人都是熟悉的年轻同乡,也有些是亲戚、堂兄弟或是同胞兄弟。我的弟弟在中国战场战死了。所以我一见到中国人,就想到这是弟弟的敌人……”(注:〔日〕下里正树:《被隐蔽的联队史——二十联队下级士兵目睹的南京事件真相》,青木书店1987年版,第40~41页。),这种畸型的报复心态,加之原本就具备的军国主义素质,使日军的暴行愈演愈烈。二是,采取随意处死俘虏的政策逐步形成。12 月7日,松井石根在亲自起草的《攻占南京城要领》中明确规定:“在敌之残兵仍据城进行抵抗的情况下……各师团以步兵一个联队为基干的部队进入城内进行扫荡。”(注:〔日〕日本防卫厅防卫研究所战史室:《中国事变陆军作战史》第1卷第2分册,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112页。)继松井石根之后担任上海派遣军司令官的皇叔朝香宫鸠彦王于12月上旬,在抵达南京外围阵地后,亲自签署盖章,发出了一连串标有“机密,阅后销毁”字样的命令,内容便是“杀掉全部俘虏”。(注:〔美〕戴维·贝尔加米尼:《日本天皇的阴谋》上册,商务印书馆1984年版,第70页。)日本陆军特约摄影记者河野公辉证明,在由上海向南京进击的途中,部队曾经下达过“逢人便杀”的命令。他说:“我的确看到过这个文件,内容是这样的:‘不能饶恕共产主义的暴虐,为了粉碎共匪蠢动,不仅农夫,即使妇女儿童,也得格杀勿论’”(注:《切齿刻骨的南京大屠杀》,台湾《近代中国》第30期。)。在这里,日本军国主义者故意把屠杀令同对付共产党、共产主义联系起来,其真实目的,不过是为了替大量屠杀中国军民制造口实。十分明显,这种逐步形成的随意处死俘虏的政策,成为日军滥杀中国军民的根据。 11月5日,日军第10军之第6、第114 师团及国崎支队在杭州湾登陆成功后,一路烧杀淫掠,仅金山卫山阳一带,就有351 名无辜农民被杀害,被烧房屋达4177间,被烧水稻及棉花达5300多亩;据对金山县19个乡镇的统计,共有2933人被杀、26418间房屋被毁。 (注:《近代史资料》编辑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编:《日军侵华暴行实录》(三),北京出版社1997年版,第13~20页。)宝山县,在整个淞沪战役期间,更是遭日军蹂躏的重灾区。自日军第11师团从川沙登陆后的100 天内,仅罗泾乡一地即有2244人被杀害,占乡民总数的80%;月浦沿江一带被杀无辜百姓2782人,其中男性1622人,女性1160人;宝山全县在淞沪会战期间被日军残杀平民总数共达11233人, 其中含老人4706 人、 小孩2580人。(注:《近代史资料》编辑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编:《日军侵华暴行实录》(三),北京出版社1997年版,第34~35页。) 11月12日上海失陷后,日军即分路西进,兵锋直指南京。沿途暴行,令人发指。右路日军一部,于11月13日自白茆口、浒浦镇一带登陆,向常熟县进击。仅吴市一带即有居民571人被杀、374名妇女被奸、1090间房屋被烧毁;总计在进军常熟过程中,沿途各乡镇共有3000余名群众被杀、3万余间房屋被烧。日军攻入县城后,又杀害无辜群众1500人, 烧毁全城1/3的房屋。(注:《近代史资料》编辑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编:《日军侵华暴行实录》(三),北京出版社1997年版,第70~71页。)11月18日,古城苏州失陷。苏州城郊遭血腥屠杀,城内大火燃烧三天三夜,计有6774人被杀,其中城区为3738人;据吴县知事公署统计,该县13个乡镇共有7927间房屋被烧毁、破坏。(注:《近代史资料》编辑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编:《日军侵华暴行实录》(三),北京出版社1997年版,第57页。)11月27日,日军攻陷沪宁线上的重要工业城市无锡,大规模纵火焚烧城区,大火烧了七天七夜,同时大量屠杀无辜平民。据统计,日军在占领无锡最初的两三天,从闾口桥到吴桥,被杀的平民尸体即达2000余具(注:军事科学院外国军事研究部编著:《日本侵略军在中国的暴行》,解放军出版社1986年版,第63页。),加上沿途屠杀,后来经无锡县伪自治会组织的卫生队收埋尸体,达万具以上(注:《近代史资料》编辑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编:《日军侵华暴行实录》(三),北京出版社1997年版,第66页。)。日军第16师团由无锡攻向常州,一路烧杀,于29日攻占常州。仅常州、戚墅堰等地,即毁房9000余间、被杀4000余人。城东北河口等乡镇,有一半的街道化为灰烬(注:江苏文史资料编辑部编印:《腥风血雨——侵华日军江苏暴行录》,第7页。)。该师团由常州继续向丹阳进击,于12月2日陷丹阳,在丹阳城郊的皇塘、折柳、井巷、横塘等地共杀害无辜农民120 余人(注:江苏文史资料编辑部编印:《腥风血雨——侵华日军江苏暴行录》,第291~295页。)。日军第9师团由常州出发, 经武溧公路,于12月5日入侵金坛,烧毁城内房屋千余间,枪杀农民200余人(注:江苏文史资料编辑部编印:《腥风血雨——侵华日军江苏暴行录》,第276页。)。12月9日,日军占领镇江。该地数千未能离境的难民均遭屠杀,许多妇女被奸杀,后经慈善团体收埋尸体共达3000余具(注:江苏文史资料编辑部编印:《腥风血雨——侵华日军江苏暴行录》,第 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