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文化与新文化运动简论

作 者:
田彤 

作者简介:
田彤(1966—),男,辽宁营口人,华中师范大学历史所讲师,在职博士生,主要从事中国近现代史研究。 华中师范大学 历史所,湖北 武汉 430079

原文出处:
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

内容提要:

从新文化运动的主体来看,新文化运动包括两个方面:一是知识精英“创造”新文化,它涉及到“新文化”的建设方向和如何“创造”新文化;二是他们开展白话文、大众语、普罗文学和注音字母运动,希望以此启迪民众,传播新文化。


期刊代号:K4
分类名称:中国现代史
复印期号:2001 年 02 期

字号:

      中图分类号:G1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 —2456 (2000)05—0059—07

      新文化运动肇始于1915年,以《青年》杂志的创刊为主要标志。知识精英已经不再满足“中体西用”式的东西两种文化的“凑和”,他们高举“民主”、“科学”大旗,对传统思想与制度重新估价,对封建文化展开了全面、彻底的声讨,主张全盘吸收西洋新文化,创造新文化。中经知识精英的辩难,最后形成较为科学的“辩证的综合论”。

      从新文化运动的主体——知识精英——的活动来看,新文化运动包括两个层面:一是知识精英探索“符合”时代的新文化;二是他们通过一系列的举措,拟开展文化启蒙,启迪和教育民众,扩大新文化的影响。

      一、“创造”新文化

      (一)“新文化”的建设方向

      1920年以前,“新思想”、“新思潮”等新词颇为流行,但何为“新思想”、“新思潮”以及其目的和意义,却在知识精英中产生了广范的论辩。1920年后,“新思想”、“新思潮”已鲜有人道及,“新文化”一词代之而兴,广为流传。

      “文化”代替“思想”,并没有消弥论争。究竟什么是新文化,世人众说纷纭。何为文化?是知识精英必须首先回答的问题。陈独秀在《新文化运动是什么》一文中指出,文化是相对军事、政治、产业而言,其内容包含着科学、宗教、道德、美术、文学、音乐这几方面[1 ]。一些学人则从文化与文明的观照中来理解、认识文化。君实认为,文化是相对文明而言:文明指制度文物风俗习惯等外的状态而言,文化则兼有内的精神之意味[2]。胡适认为, 文明是一个民族应付环境的总成绩;文化是文明所形成的生活的方式。强调凡一种文明的造成,必有两个因子:一是物质的,包括种种自然界的势力与质料;一是精神的,包括一个民族的聪明才智、感情和理想。凡文明都是人的心思智力运用自然界的质与力的作品;没有一种文明单是精神的,也没有一种文明单是物质的[3]。

      对文化的不同理解,导致了“新文化”的千姿百态。在陈独秀看来,新文化就是对旧文化而言,新文化运动,是觉得旧文化还有不足的地方,要赋予原有的科学、宗教、道德、美术、文学、音乐以新的内容。尤为强调“一切学问(国故也包含在内)都应该严守科学方法”,推崇“全社会友爱”的“现代道德理想”,提醒世人知识理性和德义都不及美术、音乐、宗教力量大[1]。当时,文化精英有一个普遍的共识, 即“新文化”必须扩大到社会的方方面面。陈启天指出,“输入学理”还不够,“新文化”应该是“人生的新倾向”和“思想的新方法”的结合。所谓人生的新倾向包括:(1)由静的人生到动的人生,(2)由竞争的人生到互助的人生,(3)由家族本位到社会本位,(4)由军国主义到世界主义,(5)由贵族主义到平民主义。所谓思想的新方法包括:(1)由垄断的思想到解放的思想,(2)由迷信的思想到科学的思想。 惟有“新倾向”、“新思想”,才可以而且也容易产生新教育、新学术、新文艺、新道德、新制度[4]。君实则指出, 新文化的内容应该包括:由精神力之根本的开发,以完成物质文明;主张个人之正当自由,同时要求“社会生活全人类生活,以努力于新人道主义之发达”;科学的知识外,艺术的创造力,尤关重要;新文化乃多数民众之文化,非少数特殊阶级或少数社会之文化[2]。

      与此同时,有人发现诸多“新文化”缺乏“学术”底蕴,都是生吞活剥、不求甚解的产物,这种窒塞创造力的“平凡主义”、“通俗主义”,过多清算旧文化的弱点,由此导致新文化“根柢浅薄”,引起否定一切的虚无主义[5]。

      1921年上半年,如火如荼的新文化运动,忽然呈现沉寂之象。时人是这样描述的:杂志中鼓吹文化最力者,最近或停版,或延期,或内容不如从前之丰富,文字不如从前之精纯;报章中以鼓吹文化相号召者,最近或面目犹是,精神已非,或形成变相之艺林,或仅充谩骂;丛书中以培植文化为职志者,最近或中止,或缓期,或杂取各杂志已登之文字而附以新名,或任意迻译舶来之小品,而诩为鸿制。凡此皆非新文化运动中之良好现象也。慧心发表文章指出,产生这一现象的原因,在于没有严谨的治学态度和探讨新文化的精神,以为所谓新文化就是“摭拾一二新名词,即已蒇事”。评论反对一味在“新文化”字眼上的纠缠,主张探求新文化的精神实质,应用于社会实际生活[6]。

      其后,有关“新文化”内涵的讨论庚续不绝。30年代的突出表现为张申府发起的新启蒙运动。他以理性、综合的态度审视“新文化”,主张开展民族主义的科学民主的思想文化运动。40年代,随着民族危机的日益严重,一部分知识精英认为,个性解放必须向集体生命的保障转变。林同济呼吁,新文化必须向这条路线转换,也只可向这条路线转换。他认为文化建设新方向只能是:(1)从自由到皈依,(2)从权利到义务,(3)从平等到功用,(4)从浪漫到现实,(5)从理论到行动,(6)从公理到自力,(7)从理智到意志。 希望以此作为“新思潮的种子”,“制造出一个第二度新文化运动”[7]。

      这一时期知识精英的最大贡献,则是总结“新文化”的发展历程,赋予新文化以较为契合时代的内容。《经纬》所发表的一篇文章的“编者按”曾明确提出,“五四以来,我们即谈新文化,然而实际上,到今日为止,我们还没有可以独立的新文化。所以中国学术界之任务,在创造新的民族文化。所谓新者,是科学的,所谓民族者,对外而言是中国自己的,对内而言是各族共有的。简单的说,形式是民族的,内容是科学的,这是新民族文化的特征。”[8]此后,“科学的、民族的、 大众的”文化脱颖而出。“新文化”的变迁,反映了知识精英的与时俱进的创新精神。

      (二)如何“创造”新文化

      维新派思想家梁启超在谈到“新民”说时,提出“新”之义有二:一淬厉其所本有而新之;二采补其所本无而新之[9](P227)。 这无疑是对“中体西用”的突破。但这种主张毕竟未占主导地位。除复古思潮外,“中体西用”、“折衷”、“调和”等主张,以不同面目竞相登台亮相,讥讽“欧化”趋势。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