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阅读与历史维度

作 者:

作者简介:
张荣翼,重庆师范学院 中文系,重庆市 400047 张荣翼(1968—)男,重庆市人,重庆师范学院中文系副主任,教授。

原文出处:
涪陵师专学报

内容提要:

文学阅读是对于作品的一种再创造,它依赖于作品的规定情境。文学阅读的再创造又是在历史视点框架的支配下进行,它还要在历史视点的规定情境中才可以进行有效的再创造,表现出作者、读者、作品同历史视点之间相互促进的辩证关系。


期刊代号:J1
分类名称:文艺理论
复印期号:2001 年 05 期

字号: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1008 —9594(2001)01—0032—09

      文学阅读是读者接受已创作出的文学作品的活动,它是整个文学活动的一个方面,同时也是文学活动的最终目的。在文学阅读中,其外在的因素就是作为客体的文学作品和作为主体的读者,然而,要使读者能够在阅读中理解体悟到文学的魅力,要能够得到美的熏陶,要在阅读中有所发现和再创造,则还涉及到其它因素,其中就包含了“历史”这一因素。在下文中,我们就是要对“历史”在文学阅读中的作用和意义作出论析。

      一 作为文学阅读前提条件的“历史”的涵义

      “历史”一词的字面义并不深奥,凡是过往的人、事、物,我们都可以用“历史”来修饰,称之为历史人物、历史事件、历史文物之类。由这一用法,我们可以见出历史是指一个过去时段。我们如要较真地辨析该词的话,它主要有两层意思,一是指过去了的各种事件,在这事件中有人物的活动,也可能有当时活动的残留物件留传下来;二是指对历史事件的回忆、记载、描述,即前一“历史”是由这后一“历史”来表述才可能给人以印象,才可能进入到我们的话题中。

      由于“历史”的前一意义是在后一意义中表现才得以成形,因此,本来是后于前一意义的“历史”的词义反而获得更被人重视的地位。美国史学家柯林武德曾说,“一切历史,都是在历史学家自己的心灵中重演过去的思想。”[1] 柯林武德这一定义将历史看成了一种带有主观性的范畴,它同我们说的历史不容纂改、历史具有客观性的信念有着牴牾。然而当代的美国批评家海登·怀特有一段论述可以说是对柯林武德论说的补充,他认为,“史家也是故事讲述者,他们以事实来编织故事,但也要对无法获得的事实以及看不见的史料进行补充,发挥一种柯林武德所说的建设性的想象。”[2] 怀特还在另一文中对该说法有具体的申辩,他指出,“按年代顺序排列的一组特定事件经过编码后变成带有明显开头、中间部分和结尾的一个过程中之各个阶段期,那么这组事件可被用作传奇文学、喜剧、悲剧、史诗等的内容,根据原型故事形式所需的不同事件之数量额而定。”[3]从怀特这一阐释中可以见出,历史的史实是人们要求客观性的、不带偏见的方面,可是这些史实的表述需得人去加以阐述,而人在讲述史实时不能不排列出一个史实材料的顺序,要有“从……,到……”的叙述语型,这样的讲述就必然有主观性了。这“主观性”还并不是讲述者偏见使然,甚至可以说这是语言的一种宿命,而人的思维和理解的活动不能没有语言,于是语言的宿命就转嫁到了人的思维和表达中。

      以一个人吃一串葡萄的行为来作一简单的剖析。既然这个人是吃的这一串葡萄,那么只要这一进程未中断,可以说这一串葡萄的数量是有限的,相对而言作为行为主体的食者一方的存在时间就长得多,他总可以吃完这一串葡萄。我们可以说它吃进的葡萄越来越多,也可以说它所剩的葡萄越来越少,同一事实的两种表述体现了不同评价倾向。另外在一串葡萄中,葡萄的大小、甜度也有区别,我们假定此人在食用过程中对秩序有些讲究,他可以先吃这串葡萄中大而甜的,逐次递降,直到吃完;他也可以作出与此相反的选择顺序。作为乐观主义者,我们可以说它在从大而甜吃起时,他总是吃到了这串葡萄中颗粒质量最好的;反之从小而酸者依次品尝时,又可以说他剩下的葡萄是越来越甜。作为悲观主义者,我们可以说从优至劣的吃法是使所剩葡萄越来越差;而从劣至优的吃法也不行,即他所吃的葡萄是现存葡萄中最差劲的,直到最后一颗已没有比较参照物时为止。可以见出,尽管事实不容纂改,但在表述事实时就难免有表述者的评价态度渗透于其中,那么,历史中的事实即史实作为本体的方面已一去不返,只能依赖于人的讲述才得以呈现的。

      这种讲述中的评价差异不是谁有主观偏见就完全能解释的,换句话说,不是去掉了所谓表述者的个人评价态度就能得到完全客观、中立的评价。例如,我们可以说统计学是一门科学,它是近代科学研究的基本工具,然而这一工具本身就有一个用法的问题。我们可作一个剖析。试想一个猜扑克牌花色的游戏,在一个盒子里有18张牌,其中黑牌11张里有黑桃5张,7张红牌中有红桃3张,那么游戏里我们知道牌的颜色, 规定猜中“桃”为优胜,由上述条件, 选黑牌得“桃”的机率是5/11,红牌则为3/7,通分之后分别为35/77和33/77,由此可以判定选黑牌时得“桃”机率更大;在另一盒子里共有23张牌,9张黑牌中有黑桃6张,14张红牌中有红桃9张,其中“桃”的比率分别为6/9和9/14,两者通分为84/126和81/126,仍是选黑牌时得“桃”的机率更大。由此我们就应得出结论,当我们知晓牌色时,选黑牌在两盒中都是猜到“桃”的机率更大一些。可是,当我们将两盒中的牌合并,即18+23共41张后,黑牌就有20张,其中黑桃11张;红牌21张,其中红桃12张,“桃”的份额分别是11/20和12/21,二者通分后即231/420和240/420,这时竟是选红牌时得“桃”的机率大于选黑牌时的机率。这里的牌都是一样的,仅仅是一个分、合上的变化,就会有着选择机率上的变化,而这里对选择的技术分析没有任何主观倾向,完全是从数学角度来看待的[ 4]。由此例可以见出,我们对于历史中“史实”的分析也有类似道理。我们不可能搜集到一个事件的全部相关数据,往往是在此有相关数据三五点,在彼又是数据指标五六个,分别来看应得出一种见解,合并参考又是另一结论,而分与合的依据都只能靠假定,在根本上它取决于史家的历史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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