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H17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1263(2001)02-0092-08 一 1987年出版的《中国语言地图集》对汉语方言的分区作了调整,把原来通行的北方方言(官话方言),吴方言,湘方言,赣方言,客家方言,闽方言,粤方言等七大方言改定为十个方言区:官话区,晋语区,吴语区,徽语区,赣语区,湘语区,闽语区,粤语区,平话区和客家话区。其中新“升格”与以往七大方言平行的方言区是晋语,徽语和平话。这一新的“十区说”发表之际,正值我们编写的高等学校文科教材《汉语方言及方言调查》,定稿付梓之时。考虑到作为教材,对于这一新的方言分区是否能得到语言学界的普遍认同还没有把握,为慎重起见,我们还是沿用原先大家都认同的汉语方言七区说,只在《汉语方言分区的历史和现状》一节(第三章第三节)中提到新近出现的“十区说”,并且说明随着汉语方言调查研究工作的不断深入,今后汉语方言的分区也许会有所修订,有所发展。这本教材自1991年初版以来,受到全国高等学校相关专业的普遍采用。1995年出版社提出原版经多次印刷已残旧不堪,宜重新排版印刷。我们同意出版社这一安排,但因为种种原因,我们来不及进行认真的修订,只能对原书中明显有误之处作了一些订正,并在《附录》中增加了一些文献篇目。至于方言的分区,我们注意到“十区说”发表以来语言学界议论颇多,学者们认识尚未一致,也就末予采纳,在重版的《汉语方言与方言调查》中仍沿用“七区说”。 二 自从《中国语言地图集》问世以来,语言学界,特别是方言学界对《地图集》中汉语方言的分区不断有所议论。就“升格”的三个方言区而言,其中讨论徽语的比较少。因为徽语的特殊性似乎早有定论。早年赵元任就把徽语看作是汉语方言中独特的一支。他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先后发表了《绩溪岭北音系》(1962)和《绩溪岭北方言》(1965),揭示皖南徽语的面貌。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方言学者郑张尚芳、伍巍、平旧昌司(日)等先后对徽州方言进行了调查,发表了一批关于徽州方言的著述,进一步揭示了徽州方言许多与众不同的特征。在这种背景下,徽州方言被提出来作为一个方言区,颇有顺理成章之势,也就听不到多少议论的声音了。至于“晋语”和“平话”这两个新设的汉语方言区,是此前未见的新论,比较引人注目,也就难免触发种种不同意见的讨论了。晋语从北方方言中独立出来,《地图集》编者有详尽的说明,其后侯精一等晋语专家陆续发表了大量研究晋语的著述来支持这一立论。平话独立一区的问题,《地图集》中只简要提出平话的特点,其后也没有发表过象晋语那样系统而详尽的专著专论来支持平话独立的著述,只有梁敏、张均如(1996,1999)在《广西平话》和《广西平话概论》中对平话作了一些介绍。而比较大型的平话专著——最近出版的李连进(2000)的《平话音韵研究》,对平话音韵作了较详细的描述,却对平话为何必须独立一区避而不提。实际上,晋语和平话应否独立放在跟原先汉语七大方言同一层次上,作为汉语一个方言区的问题,这些年来一直成为海内外语言学者讨论汉语方言分区问题的焦点所在。丁邦新教授(1996)在《国际中国语言学评论》中发表的《中国语言地图集》的书评,就对晋话和平话的分立提出了质疑。他认为“晋语分立的理由不足”。他是在了解了《地图集》中关于晋语的详细说明和其后侯精一所列四条晋语的共同点之后,才对晋语下了分立的理由不足这个结论的。对于平话,丁邦新的看法是“平话何以成为跟湘语、粤语相当的一个方言区,实在语焉不详。图说里只说平话古全浊音今读塞音塞擦音时一般不送气,这个说明太简略了,古全浊音在闽语今读塞音塞擦音时一般也不送气,新湘语的一部分也是如此,对于这样大的一个分区问题应该多说一点理由才是,因为究竟平话是否应该分立为一大方言,并无定论”。 看来对于晋语和平话另立一区的问题,确有进一步开展认真讨论,再来集思广益,斟酌定夺的必要。笔者长期接触粤语,近十多年来对广东粤语作过较大面积的调查研究,对广西平话颇感兴趣。《地图集》把平话分立一区,一直心存疑团。近年来遍读杨焕典等(1985)和梁敏、张均如(1996,1999)等发表的有关平话的文章,特别是最近又有机会读到梁金荣(1997)、覃远雄(2000)、谢建猷(2001)等几位广西籍年青学者以平话为内容分别撰写的尚未公开发表的博士论文,也重温了近年来丁邦新(1996)、余蔼芹(1991)、王福堂(1998)等知名学者在他们的著述中提及的有关广西平话的论点,对各家的不同看法反复进行比较和思考,逐渐形成了个人对平话问题的一些不成熟意见,借此机会略陈如下,以求教于同道学者。 三 如何理解平话的名称及平话的来源? 早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开展全国汉语方言普查后,广西师范学院中文系(1960)所编的《广西汉语方言概要》就在下册中列入《平话》一章,其中第一节对平话的称呼及来历未下结论。直至八十年代中,杨焕典、梁振仕、李谱英、刘村汉(1985)在《广西的汉语方言(稿)》中,才把平话列为广西一大方言,与官话、白话(粤语)等相提并论。李荣(1985、1989)主张另立平话一区,他认为史志上早就出现“官平土白客”字样,说明平话确实存在。近期出版的杨焕典主编《广西通志 汉语方言志》(1998)将平话与官语,白话(粤语),客家话,湘语,闽语等并列为广西的六种汉语方言。在第二篇《平话》中写道:“平话是广西的主要方言之一。它有许多别称如:蔗园话、宾阳话、土拐话、打土谈等等,而平话是在桂南、桂北都比较统一的称呼.”至于平话的形成,杨焕典认为跟战争及屯戍有关。他还特别提到宋仁宗皇佑五年(1053年)狄青率领大军攻陷邕州(今南宁)后把一部分军队留下在广西屯戍的事,断言这些军队把他们祖先的方言带到了广西,而狄青的军队号称“平南军”,因此人们把这些狄青的军队所说的话叫做“平话”。张均如和梁敏(1996)在《广西平话》一文中对平话有一段比较详尽的描述。他认为:“使用平话的人,其民族成分绝大多数都是汉族,但龙胜县泗水和江底一带的红瑶和富川县的平地瑶说的都是平话,而不是瑶语”。对于这样一种不仅属于汉族使用的平话,张、梁还说:“平话在各地的名称不一,南宁市郊区、邕宁、桂北的临桂、湖南的宁远、道县、通道等地自称平话;融安、融水、罗城、柳江、柳城一带自称百姓话。由于说这种话的人在当地落籍较早,故后来到达的,说官话的人把他们当作土人,并给这种话一个不雅的称谓,叫土拐话;桂北其他地方也多在地名之后加一个‘土’字,如灵川土话、富川土话等;在桂南的一些地方也有以地名来命名的,如宾阳话、南宁市郊的津头话、横塘话、亭子话、沙井话、杨美话等;右江流域和富宁一带则因说这种话的人多从事甘蔗种植业而称之谓蔗园话(自称、他称相同);左江等地和宾阳附近的壮族、瑶族人民也有称之为客话的。各地自称虽然不同,但他们一般都不排斥平话这个统称。对平话的‘平’字没有一致而又满意的解释,有人说是因为这种话的音调平缓,故称平话,也有人说这是平民百姓的话(与官话的“官”字相对),未审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