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编号]1001—5558(2000)02—0153—08 [中图分类号] H211.7[文献标识码] A 一、西夏语言文字研究在中国的起源和发展 西夏文字自明代中叶以后,再无人使用,历经明、清两代五百余年间,世人不复知历史上曾有过这种精美奇特的文字。到19世纪初,才由中国学者发现和识别出西夏文字,揭示了它在历史上的存在。清代西北史地学者张澍(1776—1847)为最早判别和认识西夏文字的学者。清嘉庆甲子年(1804)张氏于家乡武威疗养之际,一日携友人游清应寺(注:按:此寺实即原西夏之护国寺。),偶然拆出一座石碑来,但见碑阳所刻文字形体方正,类似汉字,但无一字可识,见碑阴有汉字,末尾落款“天佑民安五年岁次甲戌十五日戊子建”。“天佑民安”乃西夏年号,张澍遂判定碑阳所刻不识之文字为西夏字,该碑便是日后被定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重修护国寺感通塔碑》,俗称“西夏碑”。张氏为这一重要发现作文一篇曰《书西夏天佑民安碑后》(注:张澍:《养素堂文集》卷19,清道光17年(1837)刻本。)。西夏碑发现后不久(1820年),金石学家刘青园在武威发现的数瓮古钱中,不但识得数品西夏年号的汉文钱,还见到不少所谓的“梵字钱”。他将此类钱文与西夏碑阳文字对比,方知钱谱中所谓的“梵字钱”实为西夏文钱,自此以后,钱谱中才真正开始著录西夏文钱(注:初尚龄:《吉金所见录》卷15,清嘉庆25年(1820)刻本。)。据载,清代学者鹤龄于清字(满文)馆供职时,曾从绥远《呼和浩特》城一古庙中得经一函八册,其标题为九个西夏文字,因该经卷数与偈语同《佛说妙法莲花经》,鹤遂判断该经必为《法华经》,每册第八字各不相同,因此知其必为记数。1904年,法国人毛利瑟发表了他四年前在北京所得《法华经》三册残卷,此经第一卷第一页经文右上方已有汉字注解。也就是说远在毛氏之前,即有中国学者曾试通其文。联系鹤龄事迹,盖西人毛利瑟君之所得或正是鹤龄原藏八册《法华经》失散之卷册(注:聂历山:《西夏语研究小史》,《国立北平图书馆馆刊》第4卷第3号《西夏文专号》,1932年;贾敬颜:《西夏学研究的回顾与展望》,《历史研究》1986年第1期。)。 黑城西夏文献出土后,俄国人捷足先登,率先着手研究,并迅速将重要的学术信息传递给中国学界。于是我国学者罗振玉于1913年,将俄国学者所赠之对西夏文字解读至为重要的文献《番汉合时掌中珠》一西夏文、汉文对音词典残页照片在日本京都翻印。其子罗福成、罗福苌二人立即投入西夏文字的研究。1919年,罗福成《西夏译莲花经考释》、《西夏国书类编》罗福苌《西夏国书略说》等著作相继刊布。1927年,罗振玉刊出《西夏官印集存》,据实物文字,以正西夏纪年。1935年,罗福成又将《同音》影写石印。西夏学在中国的发展,罗氏父子功不可没。 鲜为人知的临夏人郑隆(1884—1938),亦曾著有《书武威县西夏感通塔碑后》、《西夏译华严经普贤行愿品考释》、《西夏译妙法莲花经考释补》等文章。国学大师王国维及陈寅恪等人亦对西夏文字有所研究(注:贾敬颜:《西夏学研究的回顾与展望》,《历史研究》1986年第1期。)。1932年, 北平图书馆隆重出版了馆刊“西夏文专号”纪念该馆1929年从宁夏购得的西夏文佛经百余册。刊物中收录国内外专家著译36篇。当时西夏研究在中国可谓盛况空前。 继罗氏兄弟之后,王静如教授在西夏语言文字研究方面成绩最为显著。1930—1933年他连续出版了《西夏研究》三辑,除论述西夏国名、语言、文物等方面的文章外,主要是对西夏文佛经的译释,首次为学界提供了长篇汉译西夏文材料。同时,王氏还在《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发表了有关论著(注:《王静如教授学术著作目录》,《中国民族史研究》(2),中央民族学院出版社,1989年版。)。 由于第二次世界大战和日本侵华战争的影响,这一学科被迫中断了数十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老一辈学者王静如、罗福颐等,主要精力放在培养后备人才方面,同时,在西夏历史方面开展了部分研究工作。不久即发生了反对科学文化的“文化大革命”。直至70年代末期政策松动之后,新老西夏学者才能有机会发表有关的研究成果。1974年到80年代初,王静如、史金波、白滨、李范文等对河北保定明代西夏文经幢和甘肃武威新发现西夏文字的考释、讨论,陈炳应对武威西夏碑的介绍和译释;李新魁对西夏文字构造方式的初步探讨;史金波、白滨对国内外西夏文字研究状况的介绍;史金波对西夏文字及辞书的论述;李范文对西夏文字的论述等,一步步把中国的西夏学推向高潮。80年代至今为西夏学的黄金时代,单就语言文字方面的论文就有百余篇,专著十余种。专著分三个方面:1.对西夏辞书的研究和整理,计有《文海研究》(1983)、《同音研究》(1986)、《番汉合时掌中珠》(1989)、《宋代西北方音——〈番汉合时掌中珠〉对音研究》(1994)等;2.西夏文字类文物的研究,计有《西夏官印汇考》(1981)、《西夏陵墓出土残碑粹编》(1984)、《西夏文物研究》(1985)等;3.西夏世俗文献的译释和研究,计有《类林研究》(1993)、《西夏谚语》(1993)、《天盛改旧新定律令》(1994)、《圣立义海研究》(1995)、《贞观玉镜将研究》(1995)等。这些语言文字方面的专门著述,尤其辞书研究,对学界了解和运用西夏文字资料提供了工具书。论文可归纳为四个方面:1.对辞书的研究,如《西夏文辞书的特点和历史价值》(史,1983);《西夏辞书〈同音〉研究提要》(李,1986);2.语音方面,如《西夏语的浊塞音与浊塞擦音》(龚,1981)、《西夏语音系导言》(王,1982);3.语法方面,如《孙子兵法西夏译本所见动词词头的语法功能》(林,1987)、《西夏语的复合构词法》(马,1988)、《西夏语的音韵转换与构词法》(龚,1993);4.文字方面,如《略论西夏文字的构造》(史,1980)、《西夏文的意符与声符及其衍生过程》(龚,1985)等。这些论文大都提出了西夏语言文字研究的前沿问题,并进行了深入的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