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6038(2000)10—0044—05 一、缘起:相当程度上误解并拒绝非功利理论 非功利的语言理论,指的是不能应用于传授或学习一门外语的语言理论。 国家明确鼓励走向市场的应用型研究(这样做有深刻的甚至痛苦的历史背景——老落后老挨打,也有现实的背景——普遍的人民渴望看得见摸得着的现代化),有时也强调一下基础理论研究的重要。但总的来说还是让人在一个有关宏旨的带方向性的问题——基础理论究竟重要不重要——上摸不准脉搏。于是,在这种状况下,相当多的人否定脱离应用的理论,否定非功利的理论,否定超验的理论,就非常符合逻辑了。表现之一是,解决建设实际问题的研究能拿到资助(理所当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的基础理论,尤其是不能提供消费的语言理论,哪怕它具有重要意义并填补空白,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冷落、遗忘与排斥。 在外语界,我们的外语教学与理论研究,从改革开放之初到现在,有一个重要的进步,便是大量地引进了国外的语言学理论,包括大量的并非能应用于外语教学方面的语言理论。但是,在公开场合,更多的是在私下里,相当多的教师(包括教授)不接受理论性太强的东西,不接受远离外语教学的东西,对外语研究中的纯理论的研究往往斥之为“空对空”,对“空对空”理论深恶痛绝;只要有机会,便呼吁消灭这种“毫无用处”理论;对不可用理论的种种责难见于种种评论与场合。常常听到的口头禅是:“不能解决实际问题(如外语教学中的听说读写译)的理论有什么用呢?” 作为个案,公布两例,以兹证明外语界对非功利理论的不接受或者拒斥的情况。 个案之一:1994年,我作为《现代外语》编辑部人员倾听外语教师对办刊的意见。会上,一位英语副教授在列举了本刊所发表的各种与外语教学无法直接联系的语言学以后,气愤地说:“刊物上登那些空对空的鬼东西有什么用?”(可是包括《现代外语》在内的全国外语学刊,后来在发表外语教学方面的文章的同时,仍然继续刊登了“那些鬼东西”,只是将公开辩护的任务拖到了今天。) 个案之二:詹德华先生发表了一篇充分说理、很有代表性的文章“着眼于外语教育的语言学研究”(注:詹德华.着眼于外语教育的语言学研究[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0,(1).),文章说: 语言学与外语教育脱节的若干现实 有一位在外语学院从事了30多年英语教学,水平和教学效果都公认为相当不错的副教授,在谈及语言学研究时,曾经很不客气地说:“你们所搞的那些语言学,我实在不敢恭维。”问他为什么?他说:“你们写的那些讨论语言学的东西,发表出来,既不是给外语教师看的,也不是用来指导外语教学的,更不是给外语专业的学生看的。那些东西离我们太远了。”客观地说,这位老师的话未免有失公允,(以下列举了一些语言学致力于解决外语教学实践中所提出的各种问题的例子)…… 但是,我们也不得不遗憾地看到,语言学研究在许多时候确实脱离了外语教育实际,给人一个为研究而研究的感觉,研究成果好像成了为响应索绪尔当年那句“就语言和为语言而研究语言”的口号而制造出来的漂亮产品。具体来说,可列举一二:1.现代语言学的各种新兴学科无缘进入大学外语专业本科教学的课堂。……我们几乎完全感受不到语言学呈现在课堂之外的那种新鲜、热闹和精彩;教师事实上完全可以在不懂得语言学为何物的情况下教会学生一门外语,而学生则更可以在完全不关心语言学问题的情况下学会一门以至数门外语。这样一来,(语言学研究)也就不可能普遍地唤起外语教师(从事外语教育的)语言学意识了。2.在外语教育致力于为经济建设服务的形势下,语言学研究因远离经济建设这一社会现实而远离外语教育。……外语语言学的研究则明显地谨慎得多,除了就广告外语、旅游外语、经贸外语之类的用词特点、结构特点、语用特点等偶尔作些归纳、分析之外,基本上还是坐在自己的象牙塔里,满足于对这种或那种“语言学”介绍、挖掘、论证,既不热心于对外语教育的宏观把握和理论指导,也没有就外语教育在新形势下所遇到的问题进行富于挑战性和开拓性的研究。这样一种远离现实、远离问题的学术研究自然会失去最广大的关心者、支持者和参与者群体。 詹文有调查有分析,态度真诚,反映了相当多的外语教师的意见,提出了值得普遍重视的问题。正因为此文的充分说理与真诚,才勾起了一直耿怀于本文作者心头的为非功利(外语)语言学理论辩护的念头,并鼓励了本文作者以同样真诚公开回答这些问题。 因此,便有了本文。作者肯定外语应用研究的必要性之外,积极为“空对空”的理论辩护,主张在中国语境中,超验的和非功利的理论应有一席之地(不是、不必是也不应该是全部席位),认为科学中的不可用的成分与可用的成分一样重要。 二、某些有关的前期理论简述 田洺(1999)指出,“在我国的科学教育体系中,基本上重视的是科学的理论和事实的教育,而匮乏的是科学的方法和精神教育,即使是科学价值观的教育也常常是由于流于形式而失去魅力和效力。我们重视科学中的可用成分,而不太重视科学中的不可用的成分(黑体为作者所加)。在这种教育体系中成长起来的科技工作者,很有可能会让于或根本就没有自我思考的能力。” 陆谷孙(1999)指出,“学英语不讲功利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语言的本质特征就是工具性。但我常想,淡化一点功利性的学习动机,追求一点“形而上”的乐趣——极而言之,可以叫做English for English's own sake,我们是不是可能学得更好些呢?”由此,我以为应该让“为外语而外语”的口号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