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1本文所谓“一种儿化变调”是指徐世荣(1960)描写的北京口语里两类特殊变调的第二类,即有一些双音节复合词的后字在儿化的同时其声调由非上声变为上声的现象,如“过道儿”guòdǎor。本文从历时的角度来讨论这种儿化变调所产生的原因。 两类特殊变调的第一类是双音节复合词的前字由非去声变为去声,例如“雪白”xuèbái。对这种变调的成因本文暂不去讨论。 徐文所举的两类特殊变调的例子似乎都是穷尽式的,不过为数极少,所以称之为“特殊”。第一类只有6例,除“雪白”以外还有:“刷白”shuàbài、“通红”tònghóng、“漆黑”qùhēi、“喷香”pènxiāng、“笔直”bìzhí、“瓦亮”wàliàng。 第二类的例子则相对多一些,共有下面15例。例前的编号为本文所加。括弧内是徐文的注释,只省略了一部分。对(1)“过道儿”徐文未加注释,今依贾采珠(1990)作一补充。(15)“红孩儿妖”原见于徐文对(6)的注释中;这一例是三音节词,不过其中“红孩儿”还是双音节的。 (1)“过道儿”guòdǎor(房与房或墙与墙之间可穿行的狭路;“道”由去声变上声。) (2)“豁唇儿”huōchǔnr(即“兔唇”;“唇”由阳平变上声。) (3)“什件儿”shíjiǎnr(家具上的装饰零件,由引申称呼鸡鸭的心肝等;“件”由去声变上声。) (4)“细篾儿”xìmiěr(极细小的草棍、竹片;“篾”由去声变上声。) (5)“布衫儿”bùshǎnr(布褂;武功有“铁布衫儿”,都是把“衫”的阴平变为上声。) (6)“发孩儿”fàhǎir(“发”为“头发”的“发”,义为“总角之交”。“孩”由阳平变上声。北京人把《西游记》中的“圣婴大王”,习惯叫“红孩儿妖”,也是把“孩”变上声。) (7)“直条儿”zhútiǎor(直幅的画,或用比正直无私的人。若以画幅来看,似乎并非“直挑儿”。“条”由阳平变上声。) (8)“垫踹儿”diànchuǎir(代人受过;如说:“他惹下了麻烦,我给他垫踹儿。”如是“踹”字,由去声变上声。) (9)“叫齐儿”jiàoqǐr(集体活动中,由领导人招呼大家聚齐,以便开始工作或行动。“齐”由阳平变上声。如是“叫起儿”,即不归此例。) (10)“空膛儿”kōngtǎngr(空心,如说:“这根柱子是空膛儿的”。“膛”字由阳平变上声。) (11)“八模儿”bāmǔr(略有眉目;如说:“筹画了半个月,总算有了八模儿。”“模”疑为“模子”“模样”之“模”,是由阳平变上声;若写成“八母儿”更不易解。) (12)“自个儿”zìgěr(自己;“个”由去声变上声。若以为“个”应作“己”,声母读g,是古今“见”纽字洪细音之变,则不属此例。) (13)“跟前儿”gēnqiǎnr(面前;如说“走到我的跟前儿。”必儿化才变调。《审音表》第二批有“跟前”一条,审定读法为跟前gēnqián,不附儿尾,可能是针对北京话另一读法gēnqian,若前重后轻,是“亲生”之义。) (14)“榆钱儿”yúqiǎnr(榆树荚,呈圆钱状。“钱”字由阳平变上声。) (15)“红孩儿妖”hónghǎiryāo(参看(6)。“孩”由阳平变上声。) 1.2上面所列以外徐文还举2例,即: (16)“隔壁儿”jièbǐr(指邻居所在地;“壁”由去声变上声。“隔”由gé变jiè,非此例,这里不谈。) (17)“打盹儿”dǎdǔnr(打瞌睡。“盹”在《广韵》《集韵》中只有平、去两调,旧日字书向无上声一音。在此词内变为上声。因“盹”字在现代语言中除“打盹儿”一词外不单用,故只能定为上声了。) 我认为此2例的后字读上声不能算是变调的结果。(16)“隔壁儿”的“壁儿”念上声,这与清入声字的演变规律有关。中古的清入声在北京白话音里演变的通例(参看平山久雄1990)是:动词和带轻声词尾的名词多变阴平(今不举例),不带轻声词尾的名词(包括儿化词)多变上声,如“法”fǎ、“塔”tǎ、“血”xiě、“雪”xuě、“尺”chǐ、“色儿”shǎir、“雀儿”qiǎor(“家雀儿”)。“壁”是清入声字,白话音应该念bǐ(读bì是文言音),“隔壁儿”正合乎这一条对应规则。 关于(17)“打盹儿”,北京大学《汉语方言词汇》(1995:450)在词目“打瞌睡”条下所载的各方言说法中,北京是“打盹儿”、“
盹儿”,济南是“打盹儿”,西安、太原是“丢盹儿”,扬州是“
盹儿”,“盹儿”皆读上声。可见“打盹儿”的“盹儿”读上声并非变调的结果,“盹”字本应该有上声(相当于中古混韵端母)一音,只是不见于韵书罢了。“盹”字在《广韵》、《集韵》中虽有平、去二音,但均是章母(平声谆韵和去声稕韵),除了声调以外,声母、韵母都与今音不合。再说,“打盹儿”从语法上来讲是动宾结构,两个成分结合得较松,中间可以插入“了”、“过”、“会儿”等成分,这一点与(1)至(15)诸例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