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502.23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1-022X(2001)05-0093-06 要正确把握柏拉图的美学思想,从社会学的角度来看,必须正确认识他的理想国。这是我们正确阐释柏拉图美学思想的关键之一。 理想国与美 (一)柏拉图为什么要建构一个理想国 雅典与各城邦的普遍衰落是柏拉图建立理想国的客观原因。柏拉图所处的时代,雅典已经开始走向衰落,希波战争以后,提洛同盟又演变为雅典帝国。雅典的民主政治“在对外政策和国际关系方面都是极不民主的”[1],引起斯巴达和它所领导的伯罗奔尼撒同盟的敌视,终于导致了历时二十多年(前431-前404)的伯罗奔尼撒战争,最后以雅典的失败告终。在这期间,雅典因瘟疫造成城中约四分之一的人死亡,伯里克利也于前429年因此被夺去生命。前412年,雅典两万奴隶大逃亡,加速了雅典的崩溃。随着城邦经济基础的破坏,各城邦的奴隶逃亡和起义此起彼伏;大奴隶主加强了对贫民的剥削和压迫,与贫民的矛盾日益尖锐;公民内部的阶级矛盾也愈加激烈,从而进一步加深了城邦的危机。特别是同盟战争(前357-前355)后,希腊的城邦普遍走向了衰落。 雅典与各城邦的衰落不能不引起柏拉图的深深忧虑和严峻思考。这在他的《第七封信》中谈的非常清楚:“我起初很想成年以后,就投身政治,不料事与愿违,形势变化,影响我的计划。那时民主政权,不得人心,三十人所主持的革命,乘机而起,这三十人中,有些是我的亲戚,有些是我的朋友,他们觉得和我气味相投,要我参加。我年少气盛,当时情绪,不难想象。我希望他们能取不义的政权而代之以正义的政权,我深感兴趣,看他们究竟能做些什么。我一转瞬间,眼看他们不得人心,民主党反为令民众怀恋!我懊丧之余,和他们不再往还。不久三十人被逐,他们的政权覆灭,我跃跃欲试,又想参加政治。在那些革命的年代里,个人彼此报复,非常激烈,大致说来,第二次的民主,比较稳健。可是不幸得很,若干有权势的人物,无端控诉苏格拉底,说他犯渎神之罪,法庭竟判他死刑。我想了又想,主持城邦的人如此,法律和公众道德又如彼,我观察愈深,愈觉得政治清明,千难万难,雅典风俗习尚,远不如前。政局如此混乱,我心中惶惑,莫知所措。我一再考虑,政治社会究竟应如何改革,如何挽救。最后觉得各邦政治,都有问题,立法情形,更为恶劣,但愿天助希腊,改弦更张,前途或有希望。我称道真正的哲学,出于万不得已,因为只有这样,国家个人的正义,才能贯彻。除非真正的哲学家能够掌握政权,或执政者通过奇迹,成为真正的哲学家,否则祸害将永无止境。”由此可见,柏拉图虽然很想参加政治,但由于当时的贵族政治和民主政治都有不少缺点,所以,柏拉图先是对贵族政治由希望到失望,继而又对民主政治由希望到失望。这也说明,柏拉图对当时的政治现状,无论是贵族政治,还是民主政治,都不满意,这才产生了建构理想国的设想。尽管理想国是空想的社会理想,但它毕竟反映了柏拉图试图对现实的批判和超越。如果因此而说柏拉图想开历史倒车,想恢复奴隶主贵族统治,这是不符合实际的。因为理想国毕竟不是历史上已经腐朽的奴隶制国家的简单模型,而是柏拉图一厢情愿的乌托邦。当然,这种乌托邦不单纯是个人的,而是体现了社会理想的某种必然,是柏拉图试图变革政治的理论尝试。 对于柏拉图建构理想国的主观原因,我们无法回避柏拉图的政治立场问题。过去很多学者通常认为,柏拉图反对奴隶主民主政治,拥护奴隶主贵族政治,因而其政治立场是落后的和反动的。其实,这种观点虽有一定的合理性,但也表现出一定的形而上学倾向。这是因为,从政治学及社会发展史的角度来看,一般说来,奴隶主民主政治固然要优于奴隶主贵族政治,但这只是一般规律。从绝对意义上来说,奴隶主民主政治如果名副其实,它必然要进步于奴隶主贵族政治。问题在于,从历史的观点来看,奴隶主贵族政治和奴隶主民主政治都是奴隶主政治,它们的矛盾和差异表现为统治阶级内部治理社会的模式不同,其实质都是奴隶主专政。在一些特殊的历史阶段,有的民主政治往往徒具形式,经不起实践的检验。因为真正的民主政治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是公民的高素质,二是机制的科学运行,二者缺一不可。而柏拉图时期的民主政治显然不具备这两个条件,因而其历史的局限性已被城邦的衰落所证明。应该说,柏拉图并非一般的反对民主政治,也不是一般的拥护贵族政治,他的理想国也并非历史上奴隶主贵族政治的翻版,而是他建构的一种理想化的贵族政体。过去人们由于受“左”的思想影响,对柏拉图的理想国基本上持否定的态度,否定理想国,必然导致否定为理想国服务的美学思想。因此,我们只有辩证地分析柏拉图的政治立场,才有利于我们正确认识他关于文艺与政治的关系、文艺与理想国的关系等美学观点。 (二)真善美相统一的审美王国 理想国是柏拉图凭主观愿望试图建构的一个审美王国。在理想国里,统治者、守卫者与生产者和衷共济,各司其职,创造出既有秩序又人人安乐的社会环境。理想国以哲学家为王;统治阶级实行财产、亲属共产制;男女在职务、责任上平等;消除赤贫和过富;严格社会控制;国家规模适度。显而易见,理想国虽然有不少偏颇之处,但也有不少合理、进步的因素,反映了当时人们的美好社会理想。如以哲学家为王,其积极意义在于尊重知识、尊重人才。这一点就连狄德罗在《百科全书》中也充分肯定说:“当国王是哲学家或哲学家是国王的时候,人民是多么幸福!”“把一个君王和哲学家结合起来,那就可以得到一个最完善的国王。”[2](P546)共产制则反映了空想式的理想;男女平等是对当时希腊重男轻女的批判,也反映了美好的理想;消除赤贫和过富,蕴含了平均主义或共同富裕的思想;各阶层的分工符合生产力的发展要求,而阶层之间可以在适才适所的基础上,允许流动变迁。在社会控制方面,柏拉图总的思想是德治与法制兼备,但更重视德治。从历史哲学的角度来看,以德治国,这不仅符合人类的本质,而且也是人类社会永恒的主题。对于公民来讲,法制更多地体现了他律,德治则更多地体现了自律。从人的本质来看,自律体现了人类的自由自觉,也蕴含了人类的主体性;他律则更多地体现了人类的被动和消极。柏拉图重视德治,与孔子所说的“为政以德”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对人类本质和社会发展的深刻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