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服饰美学

作 者:

作者简介:
吴功正(1943-)男,江苏如皋人,江苏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主要从事美学和美学史研究。 江苏社会科学院,江苏 南京,210013

原文出处:
《思想战线》(云南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报)

内容提要:

唐代服饰美学体现了社会风气与服饰变化的互动互摄现象。在唐代服饰美学中有着很深的社会思潮痕印。唐代服饰富于多彩多姿的美感特征,造型别致,甚至有男性化倾向。唐代服饰受到中西文化交流的影响,然而,由于唐代审美思潮变化更迭的特点,所谓“胡服”在盛唐以后就不再盛行了。


期刊代号:B7
分类名称:美学
复印期号:2001 年 1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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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TS941.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778X(2001)05-0078-03

      唐代服饰审美成就极高,在中国服饰美学史上有着极高的地位,它体现于色彩、式样、质料等方面,也体现了它所在的那个时代的社会特点和审美理想。

      服饰演变的美学史概况

      隋代统一中国以后,着手进行服饰的改造和制定,一方面以汉服为主导,另一方面又吸收了北方民族服饰的特点,加以融会。隋炀帝登位后,进一步制定服制,特别确定了服饰的等级差别,主要用色彩来区分。《文献通考》说:“用紫、青、绿为命服,昉于隋炀帝而其制遂定于唐。”隋代服饰的伦理性质十分明显。《隋书·礼仪志》写道:“大业六年诏,胥吏以青,庶人以白,屠商以皂。”隋代女服多用长裙,束高,甚或束于腋部。裙长又高束,便形成了颀长之美。隋炀帝时由于大兴奢靡之风,服饰上亦以华丽为时尚。延及唐代,服饰有所改变,这是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变化而变化的现象。《旧唐书·舆服志》写道:“风俗奢靡,不依格令,绮罗锦绣,随所好尚,上自宫掖,下至匹庶,递相仿效,贵贱无别。”岑仲勉《隋唐史》就曾描述了隋唐服饰史的演变过程。“自北朝以来,男女衣饰多尚胡服窄袖,唐初犹尔,至开元后稍博。(笔谈)(岑仲勉有注云:禄山事迹下言天宝时妇人衣襟袖窄小,此文似应作‘天宝后’为合。白居易诗记天宝装束云,‘小头鞋履窄衣裳’,又记元和时云,‘时势宽妆束’,都可证。)大和六年敕定,袍袄等曳地不得长二寸以上,衣袖不得广一尺三寸以上,妇人制裙不得阔五幅以上,裙条曳地不得长三寸以上,襦袖等不得广一尺五寸以上。开成四年淮南李德裕奏,管内妇人衣袖先阔四尺,今令阔一尺五寸,裙先曳地四五寸,今令减三(或本讹‘五’寸)。(会要三一)向达近年研究敦煌壁画,谓自六朝至唐初,男女俱著胡服,即所谓裤褶,男衣短仅至膝,折襟翻领;女衣亦同而稍长,内面另有长裙,肩披肩巾,俱穿胡靴,足觇李唐一代服装趋尚之转变。”(注:岑仲勉:《隋唐史》,高等教育出版社,1957年版,第650页。)唐代服饰变化显著,其变化的原因跟社会思潮、风习的关系很大。从唐代妇女服饰变化的几个阶段可以看出其社会风气的变化影响了服饰的变化。《新唐书·舆服志》载,“初,妇人施幂以蔽身”,《旧唐书·舆服志》亦载:“武德、贞观之时,宫人骑马者,依齐、隋旧制,多着幂。虽发自戎夷,而全身障蔽,不欲途路窥之。王公之家,亦同此制。”幂是用来遮蔽身躯的,使之不外露,不为人所看见。这种装束反映了唐初的伦理观念之严,其观念内涵还是沿用着前代,即所谓“依齐、隋旧制”。但是,到了永徽之后出现了变化,《旧唐书·舆服志》记道:“永徽之后,皆用帷帽,拖裙到颈,渐为浅露,寻下敕禁断,初虽暂息,旋又仍旧。咸亨二年又下敕曰……至于衢路之间,岂可全无障蔽,比来多著帷帽,遂弃幂。”帷帽代替了幂。帷帽顶高耸边宽,有网纱做面纱,显然是对幂的突破和改造,是伦理观念突破和更新的结果。因为是伦理观念和审美观念解放所形成的服饰变化现象,所以就具有扩散力,形成风习。尽管它被指摘为“过为轻率,深失礼容”,但“递相仿效,浸成风俗”,已成不可抗拒之势。《旧唐书·舆服志》写道:“则天之后,帷帽大行,幂渐息。中宗即位,宫禁宽弛,公私妇人,无复幂之制。”不复存在了。到了唐玄宗开元年间,兴起的胡帽又代替了帷帽。据《旧唐书·舆服志》所载:“开元初,从驾宫人骑马者,皆著胡帽,靓妆露面,无复障蔽。士庶之家,又相仿效,帷帽之制,绝不行用。俄又露髻驰骋,或有著丈夫衣服靴衫,而尊卑内外,斯一贯矣。”帷帽尚存的一点障蔽已全部取消,女性“靓妆”则完全露面。这是彻底的思想解放,是服饰美学的历史性进步。

      元和年间是唐代美学包括服饰美学的重要转折时期。《新唐书·五行志》记:“元和末,妇人为圆鬟椎髻,不设鬓饰,不施朱粉,惟以乌膏注唇,状似悲啼者。”当代沈从文《中国服饰研究》也写道,元和时妇女服饰的“主要特征是蛮鬟椎髻,乌膏注唇,赭黄涂脸,眉作细细的八字式低颦。前期表现健康而活泼,后期则相反,完全近于一种病态。……后来衣袖竟大过四尺,衣长拖地四五寸”。白居易的《时世妆》写道:“时世妆,时世妆,出自城中传四方。时世流行无远近,腮不施朱面无粉。乌膏注唇唇似泥,双眉画作八字低。研蚩黑白失本态,妆成尽似含悲啼。圆鬟垂鬓椎髻样,斜红不晕赭面状。昔闻被发伊川中,辛有见之知有戎。元和妆梳君记取,髻椎面赭非华风。”白居易还有《江南喜逢萧九彻因话长安旧游》亦写道:“时世高梳髻,风流淡作妆。戴花红石竹,帔晕紫槟榔。鬓动悬蝉翼,钗垂小凤行。”史书、诗歌,今人研究的结论是一致的,反映了这一变化了的事实和当时服饰的审美状况。值得注意的是,白居易指出了这是“时世妆”,是时兴的服饰,它一旦流行一开来便没有远近——“时世流行无远近”,它“出自城中传四方”,乃都市文化繁盛起来以后扩散开来所形成的文化、美学现象。诗人真实地描述了唐代的这一事实。由此可见唐代的美学特点,风气性质很显著,风动于都市而声闻于四野,弥散力、扩散性很强,同时,变化迅速,往往才领风骚,旋即更替,否定性十分强烈。这便使唐代美学包括服饰美学演变的思潮性质特别明显。

      服饰美学的思潮更迭又非孤立的,它的形成与发展,均跟社会风习和整个美学思潮息息相关。中唐美学出现怪奇美、荒诞美,韩愈、李贺便是其文学美学之代表。在这样的总体美学氛围内,服饰美学也染上怪艳风调,元稹《叙诗寄乐天书》写道:“近世妇人,晕淡眉目,绾约头鬓,衣服修广之度,乃匹配色泽,尤剧怪艳。”

      服饰美的基本特征

      唐代服饰富于多彩多姿的美感特征。韦应物《长安道》描述道:“丽人绮阁情飘摇,头上鸳钗双翠翘。低鬓曳袖回春雪,聚黛一声愁碧霄。”杜甫《即事》写道:“百宝装腰带,真珠络臂鞲。笑时花近眼,舞罢锦缠头。”可见其装饰花团锦簇,五光十色。

      唐代女性服饰有男性化倾向。《旧唐书·舆服志》记那些“从驾宫人”“或有著丈夫衣服靴衫”,李廓《长安少年行》写道:“邀游携艳妓,装束似男儿。”

      唐代服饰追求总体上的美。元稹《梦游春七十韵》中就曾描述道:“丛梳百叶髻,金蹙重台履。纰软细头裙,玲珑合欢袴,鲜研脂粉薄,暗淡衣裳故。最似红牡丹,雨来春欲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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