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蒂莫后现代性美学思想初探

作 者:

作者简介:
包亚明(1965- ),男,上海人,上海社会科学院文学所副研究员,从事文艺学、美学研究。上海社会科学院文学所,上海,200233

原文出处:
《复旦学报》:社科版

内容提要:

凡蒂莫是当代意大利最重要、最具有国际性影响的思想家之一,他的标志性贡献在于试图为理解现代性的终结及其对艺术和科学的影响提供一种哲学基础和理论阐释。凡蒂莫认为,艺术作品是后现代、后形而上学时代真理出现的地方或场所。通过美学与历史的连接,凡蒂莫向我们提供了理解后现代性的独特线索。


期刊代号:B7
分类名称:美学
复印期号:2001 年 06 期

字号:

      [中图分类号]B15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257-0289(2001)02-066-005

      乔万尼·凡蒂莫(Gianni Vattimo,1936-)是当代意大利最重要、最具国际性影响的思想家之一,他不仅是后现代主义思潮的一位杰出的理论代表,而且为后现代主义理论的发展开辟了一条崭新的思路。与福柯、德鲁兹、德里达、鲍德里亚、利奥塔等法国同行们不同,凡蒂莫并没有因为后现代主义对宏大叙事的颠覆而将真理、理性、意义等重大理论问题排除出自己的理论视野,相反,他试图在后现代主义的理论背景下重新思考同行们避之唯恐不及的这一系列理论问题。

      从1981年起凡蒂莫一直在都灵大学担任理论哲学教授,他在1983年结集出版的论文集《衰弱的思想》,曾引发过意大利思想界一场尖锐的公开论战。1985年凡蒂莫出版了著名的论文集《现代性的终结》,三年后出版的该书的英译本,成为凡蒂莫在英语世界问世的第一本著作,而他1992年出版的英译本《透明的社会》更是激起了英语世界读者极大的关注。凡蒂莫具有影响力的英译本著作还包括1993年出版的《差异的冒险:尼采与海德格尔之后的哲学》、1997年出版的《超越阐释:阐释学对于哲学的意义》,1998年与德里达一起编辑出版《宗教》,1998年出版的《阐释学的后果》。

      凡蒂莫的标志性的贡献在于,他试图为理解现代性的终结及其对艺术和科学的影响提供一种哲学基础和理论阐释。限于篇幅,本文将无法深入探讨凡蒂莫有关现代性终结与后现代性的论述,只能扼要地展示一下凡蒂莫的观点,然后转入对凡蒂莫美学思想的探讨。

      凡蒂莫将现代性理解为一种态度,他认为这种现代性的态度是到15世纪结束时才真正开始的,那时艺术家开始被认为是具有创造性的天才,同时还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对新事物和原创性的不断增长的强烈崇拜。事实上,这种在艺术方面对新事物和原创性的崇拜,是与某种更具有普遍性的观点联系在一起的。根据这种观点,人类历史被看作是不断运动着的解放过程,好像这一个过程本身就是对人类理想的不断完善,这种观点要求人们把历史看成是分阶段线性发展的。

      按照凡蒂莫的观点,当现代性不再可能把历史勘测成为分阶段线性发展时,现代性就终结了,而后现代性就是对现代性终结的体验,他从尼采和海德格尔那里得到启示,把非形而上学的真理概念和存在概念界定为探索历史终结和现代性终结体验的根本性的一步。因而得到凡蒂莫肯定性评价的后现代性就令人惊讶地出现在19世纪最后的25年,即尼采的哲学文章发表和他对欧洲虚无主义表示拥护的年代。凡蒂莫认为后现代性是对“历史终结”的一种体验,而不是一个不同的、或更新的历史时期本身的出现。

      与法国后结构主义者一样,凡蒂莫认定,后现代思想所秉承的差异哲学,一方面是对所有形而上学的“真理宣称”和逻辑体系的瓦解,另一方面也同时否定了那种能够替代已被废弃的东西的新真理及其产生的可能性,对于20世纪的人文科学来说,不存在一个从充满矛盾和冲突的阐释世界中退场的出口。

      一、艺术的死亡

      艺术的死亡或解体,并不是一个新鲜的话题,黑格尔就曾专门讨论过,黑格尔认为他所处的市民社会的时代,是不利于艺术发展的时代。如果撇开黑格尔的体系性的努力,我们会发现非常有趣的一点,黑格尔所处的时代是资本主义的时代,也是现代性展开的时代,黑格尔坚信在这样的时代里艺术必然会走向死亡,走向解体。凡蒂莫认为:“就象黑格尔的许多思想一样,他的艺术死亡的概念对于发达的工业社会的发展来说是很有预见性的,虽然,当代社会中艺术的死亡与黑格尔的艺术的意义有所不同。也许这种看法不一定对,即信息领域的普泛化可以被解释为绝对精神的歪曲了的实现。……自然,大众媒体领域并不是黑格尔的绝对精神,而是它的一种漫画形式,无论怎样,大众媒体都不是绝对精神的简单性的降格,而是某种包含认知的和实践的可能性的东西,这种可能性需要被探索,这种可能性也许会描绘出将会发生的事情的轮廓。”[1-p51]

      凡蒂莫认为,艺术的死亡,恰恰是这个时代终结的标志,也就是现代性终结的标志。凡蒂莫在《现代性终结》第三章“艺术的死亡或衰弱”中认为“艺术之死是一个短语,它在形而上学终结时构成了一个纪元”,也就是说,艺术之死标志着现代性终结的时代的到来。然而,具有悖论色彩的是,这个同样的时代就是真理完全以艺术的体验的面目而出现的时代。表面上看来,凡蒂莫陷入了一种理论困境:即同时谈论艺术的死亡与艺术的真理。其实不然,因为艺术的死亡是一个复杂的现象,它至少表现出三种不同的形式。

      首先,如果说唯心主义或理想主义美学曾经声称艺术是一个脱离所有其他话语模式的领域,艺术作品理所当然地存在于博物馆、剧院、音乐厅等机构中;那么,当现代性终结之时,艺术作品就不再是某种特定的事实,同时一个自治的艺术领域也已消亡。在艺术死亡的时代,艺术作品对其自身的身份和传统的制度性框架都提出了质疑,从人体艺术到街头剧院的当代文化中,艺术向话语的多元性敞开了界线,在这一过程中,艺术一方面吸收了他者的话语,另一方面艺术也已不再是一个自治性的领域或独立存在于某些机构之内,艺术自身特有的“本质”或“独创性”也正趋于消亡。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