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清室优待条件》问题

——兼评溥仪充当日本帝国主义傀儡的原因

作 者:

作者简介:
王树才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 刘敬忠 河北大学历史系

原文出处: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学报

内容提要:

本文运用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对喻大华先生《〈清室优待条件〉新论》一文中所及《清室优待条件》产生的原因和作用,冯玉祥驱逐溥仪出宫,溥仪叛国原因诸问题,提出了不同看法。作者指出,《清室优待条件》无积极意义可言,冯玉祥将其修正并驱逐溥仪出宫也无可非议;而溥仪叛国投靠日本帝国主义,更是其一心想恢复“大清江山”的阶级本性决定的,我们不应该以任何理由为其出卖国家与民族利益的失节行为辩解。


期刊代号:K4
分类名称:中国现代史
复印期号:2000 年 08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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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代史研究》1994年第1 期刊载了喻大华先生《〈清室优待条件〉新论——兼探溥仪潜往东北的一个原因》(以下简称《新论》)的文章。该文对《清室优待条件》、冯玉祥驱逐溥仪出宫和溥仪叛国原因等问题发表了一些看法。拜读之后,笔者认为该文不仅观点陈旧,而且在一些问题的论述上、尤其是关于溥仪充当日本帝国主义工具原因的看法,涉及到一个十分严肃的历史和现实问题,即如何评价某些对国家、民族犯有严重罪行历史人物的犯罪原因。为此笔者也试就该文所涉及的上述三个问题略陈管见,与喻先生商榷并就教于方家。

      一

      关于《优待条件》的产生,《新论》否定了学术界对此的传统观点。学术界普遍认为《优待条件》是由袁世凯等炮制,是中国资产阶级对封建反动势力的又一次妥协,清王朝结束统治后其皇室受到优待是极端荒谬的。而《新论》则认为首先提出《优待条件》的是革命政府代表,并对其做出了高度评价。他称《优待条件》的产生“具有历史必然性”,“不是个人意志的产物,而且有其积极作用”;“正是《优待条件》的提出,使清皇室发生了分化,并使之尽快退出历史舞台。中华民族在保持了国家统一、民族团结和尊严的同时,迅速地进入了共和时代。”(注:喻大华:《〈清室优待条件〉新论》,《近代史研究》1994年第1期,以下凡引本文时不再注明出处。)在此, 做为辛亥革命副产品的《优待条件》,被拔高成为加速建立民主共和国的原因。对此,笔者不敢苟同。

      实际上,此论实为旧说,决非喻先生首创。1924年11月,在冯玉祥驱逐溥仪出宫后不久,唐绍仪就对上海《字林西报》的记者发表讲话说:“当时清帝逊位,缩短革命时间,保全人民,颇与民国以建设机会,故民国亦承认此优待条件以报之”(注:长沙《大公报》1924年11月13日。)。唐是辛亥革命时期代表袁世凯参加南北和谈的首要人物,也参与了与清室商谈《优待条件》。从肯定自己的历史出发,他替《优待条件》唱赞歌是可以理解的,其观点与《新论》大同小异。所不同的是,《新论》把《优待条件》产生的作用拔得更高。

      《优待条件》的产生确有一定的社会原因。辛亥革命是在中国民族资产阶级经济政治发展还不成熟、中外反动势力相对强大的背景下发生的。革命并没有改变中国的社会性质,也没有给予封建的政治势力及经济基础以致命的打击。资产阶级革命派最终向反动势力妥协,从而将政权交给了袁世凯并最终保留了清室。这是由中国社会发展的特殊性所决定的,也就是“历史必然性”。

      但是,《新论》所说的“历史必然性”并不是上述的经济政治原因。喻先生认为产生《优待条件》的原因有两点:(一)“险恶的国际环境迫使南北双方优待清室,以尽快地完成政权更替,避免招致列强干涉。”(二)“国内秩序混乱、财政危机的局面迫使南北双方必须优待清室,以尽快建立民国,早日拨乱反正。”

      为了给上述原因寻找根据,《新论》极力夸大帝国主义干涉中国革命的危险及清室的力量,认为:“假若革命进一步拖长并发生较大的混乱,则难免为俄、日干涉提供机会。”这个观点倒可名副其实地称为“新论”了。到目前为止,所有研究辛亥革命、且有一定权威性的学术专著,都否认帝国主义干涉中国革命的可能性,帝国主义列强在华矛盾重重,并对腐朽的清王朝已不抱希望,故以扶植袁世凯来干涉中国内政。这已是不争的事实。固然,日、俄帝国主义最初确曾有干涉、分裂中国的阴谋,但由于害怕中国的革命力量,并碍于和英、美、德等帝国主义的勾心斗角等原因,被迫中断了其罪恶企图。英、美、德等帝国主义出于在华利益的考虑,没有如庚子年间结伙武装干涉中国革命的打算。这是中国革命大势及帝国主义矛盾斗争的结果,与《清室优待条件》何干?

      《新论》还特别强调指出:清室“接受《优待条件》,留在北京,就使得日本军阀的满蒙独立计划失去了借口,潜往东北的肃亲王善耆也难以打着清室的旗号进行活动。……日本政府不得不命令川岛等人暂时停止满蒙独立活动。可见《优待条件》对保障国家统一起了多么大的作用”。这里,喻先生为极力美化、拔高《优待条件》的作用,已全然不顾历史事实了。

      《新论》所谓的满蒙独立活动(史称第一次满蒙独立运动),分满洲独立(即让清东三省总督赵尔巽、统领张作霖拥立肃亲王善耆在满洲“独立”)和蒙古举兵(即唆使、资助内蒙古喀喇沁王、巴林王等蒙古族王公在内蒙举兵起事)两部分。清室接受《优待条件》后,日本并没有停止满蒙独立活动的策划与实施,2月22日, 日本政府也仅是决定中止满洲独立的策划。其原因也并非清室接受《优待条件》,而是赵尔巽、张作霖在袁世凯极力笼络下,一反以前效忠清室、依靠日本的立场,表示拥护共和,使日本策划的满洲独立失去了基础;再加之英国政府于2月16日照会日本政府,要求立即停止策划满洲独立。在这种情况下, 日本政府碍于英日同盟关系,决定中止满洲独立的策划与实施,也就在所必然了。可是,对于蒙古举兵,日本政府非但没有因清室接受《优待条件》而停止,反而更加紧锣密鼓地进行。一直到3月下旬, 日本参谋本部才训令暂时中止举兵,改为在内蒙训练军队、贮存武器弹药,以待时机。5月下旬,日本提供的武器弹药经大连运至公主岭, 由日军大尉松井清助负责运往喀喇沁和巴林,6月8日在途中被中国军方截获,武器弹药全部被烧毁。至此,蒙古举兵的策划才宣告破产。(注:详见王树才《日本帝国主义分裂中国的首次尝试——第一次满蒙独立运动》,《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学报》1985年第4期。)上述史实说明, 《新论》的观点是毫无根据的。假若《新论》的观点成立,那么,又该如何解释日本帝国主义于1916年(其时《优待条件》依旧,溥仪仍居宫中)策划、实施的第二次满蒙独立运动呢?显然,喻先生不能自圆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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