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买卖妇女现象的大量存在 关于妇女买卖的状况,没有史料能直接加以反应,尽管如此,从下述几个方面仍然可以看出宋代买卖妇女相当盛行。 (一)法律并不完全禁止买卖妇女 宋初定刑律,照抄唐律,规定:“诸略人”(不和为略,十岁以下,虽和亦同略法)“为奴婢者绞,为部曲者流三千里,为妻妾子孙者徒三年”;又,“和诱者各减一等。若和同相卖为奴婢者,皆流二千里。卖未售者,减一等”(注:《唐律疏议》卷二○《略人略卖人》,四库全书本;窦仪等:《宋刑统》卷二○《略卖良贱》,中华书局1984年版。)。即禁止以暴力手段、欺诈方法卖良人及他人奴婢为奴婢,而除此外,并不在禁限。比如,根据熙宁四年的一道诏令,官奴婢是“许人请为奴婢”(注: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以下简称《长编》)卷二二一,熙宁四年三月辛丑条。)的。迄南宋,《宋刑统》的规定依然有效(注:余靖:《武溪集》卷一三《壬卖七岁女子法司断徒诉云家贫卖而葬母》,四库全书本;《名公书判清明集》卷一二《诱人婢妾雇卖》,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宋辽金元史研究室点校,中华书局1987年版。)。宋代的实际情况是,一方面存在合法的奴婢买卖,另一方面是禁而不止,而且非常严重。北宋中叶,江、湖一带的人贩子,“略良人逾岭卖为奴婢”,周湛任广东提点刑狱,下令捕捉,“又听其自陈,得男女二千六百余人……,还其家”(注:范镇:《东斋记事》卷三,四库全书本;脱脱等:《宋史》卷三○○《周湛传》,中华书局1997年版。)。南宋时,“建宁府、南建州、汀州、邵武军四州穷乏之人,例不举子”,“贵家富室既无奴婢,其势不得不买于他州。价值既高,贩略之人所以日盛,形禁棰楚,情重者多至编配,而此风终不可革”(注:史浩:《郧峰真隐漫录》卷八《福州乞置官庄赡养生子之家札子》,四库全书本。)。宋朝甚而出现了这样一种怪现象,即在任官员以贩卖生口谋利。据说,张俊给一老卒“五十万(贯)”,“其人乃造巨舰,极其华丽。市美女能歌舞音乐者百余人,广收绫锦奇玩、珍羞佳果及黄白之器”,“到海外诸国,称大宋回易使”,逾岁而归,“获利几十倍”(注:罗大经:《鹤林玉录》丙编卷二《老卒回易》,中华书局1983年版。)。宁宗时,知临江军詹抡,“年已衰老,专事贩卖生口,前后起发几六七十舟,父母相别,哭声震动,闻者惨然”(注:徐松辑:《宋会要辑稿》职官七四之二,中华书局1957年版。)。 (二)官府支持买卖妇女 宋初,太祖为收兵权,即劝大将石守信等人“厚自娱乐”,“多置歌儿舞女日饮酒相欢”(注:司马光:《涑水记闻》卷一,四库全书本。)。因此,太祖对其手下大将不法之事,持宽容态度,借以笼络其心。安国节度使张美,“至沧州久之,民有上书告美强取其女为妾,又略民钱四千余缗者。上诏告者谕之曰:‘……汝女直钱几何?’对曰:‘直钱五百缗。’上即命官给其直遣之”(注:《长编》卷八,乾德五年三月戊戌条。)。真宗、仁宗时,为粉饰太平,也鼓励大臣买卖妇女。“真宗临御岁久,中外无虞,与群臣燕语或劝以声妓自娱。王文正公性俭约初无姬侍,其家以二直省官治钱。上使内东门司呼二人者,责限为相公买妾,仍赐银三千两。二人归以告公,公不乐,然难逆上旨,遂听之。盖公自是始衰,数岁而捐馆”(注:苏辙:《龙川别志》卷上,中华书局1982年版。)。“天圣中,张文节在政府,国封岁入见,庄献母仪天下,见其二侍婢老且陋,怪其过自贬纳。对以丞相不许市妙年者。因敕国封密市二婢。或丞相问,但言吾意。国封遂买二女奴,首饰服用不啻三十余万……”(注:江少虞:《宋朝事实类苑》卷一○《张文节》,四库全书本。)。皇室甚而带头买卖妇女。“神宗熙宁六年十一月一日,殿直张荣垂拱殿起居唐突,自陈因勒停罢俸,有女卖在禁中。诏贷其罪,令内东门司还其女”(注:《宋会要辑稿》崇儒七之七九。)。司马光指责“内中下陈之人,竞置私身”,“监勒牙人,使之雇买,前后相继,无时暂绝”(注:司马光:《司马光奏议》卷一二《后宫等级札子》,山西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有一李氏女,“家甚贫,年未笄,母以售于宗室四王宫,为同州节度之妾,才得钱十万”(注:洪迈:《夷坚志》三志己卷一《长安李妹》,中华书局1981年版。)。宋人常说,宫中为风俗之源,皇室带头买卖妇女,必然引起臣民效仿。 (三)蓄妾为“人情” 宋代的官员,受专制政治和商品经济的双重挤压,“贵贱无常”的印像相当深刻,及时行乐的思想非常普遍。史载,宋代“士大夫欲永保富贵,动有禁忌,尤讳言死”,唯独“溺于声色,一切无所顾避,闻人家姬侍有慧丽者,伺其主翁属纩之际,已设计贿牙侩,俟其放出以售之。虽俗有热孝之嫌,不务恤也”(注:周輝:《清波杂志》卷三,笔记小说大观本,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83年版。)。王小波、李顺起义失败后,“凡官于蜀者多不挈家以行”。后张咏镇蜀,“单骑赴任,是时一府官属,惮张之严峻,莫敢蓄婢使者。张不欲绝人情,遂自买一婢,以侍巾帻,自此官属,稍稍置姬属矣”(注:李元纲:《厚德录》卷一,笔记小说大观本。)。所以,在宋代,不置姬妾之人,如司马光、王安石等人,实属少见。比如,寇准买妾名蒨桃(注:曾慥:《类说》卷五二《纪闻谈》,四库全书本。)。范仲淹守绕州,“善妓籍一小鬟”,离任后眷念不已,魏介买而送之(注:俞文豹:《吹剑录外集》卷一,笔记小说大观本。)。苏轼自言“家有数妾”(注:祝穆:《事文类聚》后集卷一六《朝云诗并序》,四库全书本。)。南宋的文官武将,如刘光世、韩侘胄等,一人更有几个乃至一二十个侍妾。甚至有一“赵信国丞相”,使一张五星,“专俾置姬妾并玉器云”(注:周密:《癸辛杂识》续集卷上《医术》,四库全书本。)。宋代富贵人家,到底有多少侍妾,当然难以确知,但洪迈说:宣和年间,“西都人家,伎妾以百数,名倡千人……”(注:《夷坚志》补卷一九《猪嘴道人》。)。由此而言,说宋人无耻,并不为过。宋人有喻之为“帷薄之瘴”(注:张邦基:《墨庄漫录》卷五,笔记小说大观本。)。 (四)妓女遍地 宋代无论是通都大邑,还是偏远小镇,都有妓女的身影。前者如汴京、临安,妓女之盛,见之于《东京梦华录》、《梦粱录》等书,颇为史家称道;后者,如福建崇安县,系籍妓女即有陈玉、翁瑗、詹媚、梁娟、汤婉、江韻、吴瑞、陈琼、陈妙、吴芳、徐盼、彭英、严惜、郑素等计14人(注:《明公书判清明集》卷二《知县淫秽贪酷且与对移》。)。当然,系籍妓女不一定全来自买卖,但也不在少数。如泰州盐商项四郎,于太平州江中,救得一女,项妻欲卖之,“由是富家娼家,竞来索买”(注:王明清:《摭青杂记》,《说郛》卷一八下。)。刘斧《青琐高议》别集卷二,详细记载了一少女沦为娼妓的经过: 谭意歌,小字英奴……。年八岁,母又死,寄养小工张文家。文造竹器自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