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语法的基本单位与研究策略

作 者:

作者简介:
王洪君,100871 北京大学中文系

原文出处:
语言教学与研究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H1
分类名称:语言文字学
复印期号:2000 年 1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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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问题的提出

      提出这个问题,主要是受Halliday(韩礼德)的启发。他的语法实用,但更吸引我的是其理论上的精深。Halliday(1985)把英语语法层面的单位定为“语素—词—短语—小句—句子”5个层级,并认为5个层级中“词”和“小句”是最重要的两级单位。他对英语语法的研究主要围绕“小句”这一基本出发点展开。

      Halliday认为,之所以把英语语法的单位定为这样的5级, 不是先验的,也不一定是人类语言普遍的,而只是因为英语中这5 个层级有不同的组合模式。也就是说,英语中,语素组成词、词组成短语、短语组成小句、小句组成句子的结构方式有明显的区别。( 1 )语素→词。 Halliday对这一层级的结构没有做详细讨论,只是指出人们一般对词内结构很少有意识,构词成分可能有不同变体。根据一般的说法,英语的构词法主要是附加法,即,形式上在词根之前或之后添加词缀,内容上以词根义为基础添加表词类转变、对象转指等较虚的意义。词缀是定位的,意义虚化的;词根是不定位的,意义实在的。( 2)词→词组(注:Halliday的“词组”不同于句子直接成分分析法的“词组”,他的体系中只有名词词组和动词词组两类。名词词组与定中词组相当,动词词组则指动词和表时态成分组成的小单元。表时态的成分中,动词的无标记词尾和-s、-ed、和will是1级时态,分别表以说话时为基点的“现在、过去、将来”,to be…V-ing、to have…V-en、to be going to V 则是2级时态,表示以已给出的“现在、过去、 将来”为基点的“现在、过去、将来”。2级时态可多层套用。如was going to have taken 中was为1级时态(说话时的过去),be going to为2级时态,与was 结合表示“对说话时过去某时点而言的将来(过去的将来)”, 再加 have taken则表示“对说话时过去某时点的将来某时点而言的过去(过去的将来的过去)”。也是一种逻辑上的不断限定的次类关系。主谓、述宾等Halliday不看作词组。)。基本只有反映人类经验的结构,且结构类型均是两分的,结构关系都是简单的逻辑关系:某一直接成分限定另一直接成分,结构整体是其中一个直接成分的次类(如big apple是apple与big的交集,形成具有big特征的apple的次集合)。( 3 )词组→小句。有语篇信息的、交际的、经验义的三套结构。三套结构分别是:主位—述位结构、语气—剩余结构(由主语、谓语、附加语、补充语、定式动词等下级成分组成)、过程—参与者—环境结构。(4 )小句→句子。只有并接、主从两种结构类型,在小句的基础上按照少数几种简单的逻辑关系连接。可以看出,英语这5级语法单位的确有自己独特的、 反复出现的组合模式,不同级的单位则组合模式不同。

      汉语语法究竟应该分为几级单位,各级独特的组合模式是什么,是一个尚未展开研究的问题,我们打算另文讨论。本文中我们姑且接受目前汉语学界的一般看法:汉语的语法单位也分为“语素—词—短语(词组)—小句—句子”5个层级。

      本文感兴趣的是Halliday的另一观点——各个语法层级地位的不平等性。他在书中指出,word和clause(小句)是英语语法中主要的语法层级。这是因为:词组、句子的结构简单,可以用基本逻辑关系控制,可分别看作“词的复合体”(word complex)、 “小句复合体”(clause complex)。基本逻辑关系是经验义的一种。 除此之外词组和句子自身没有完整的与语篇信息和交际相关的结构。语篇信息结构指发话人选择的话语起点、发话人所预设的受话人已知信息/新信息等。英语中要据此而调节词序和高层重音,虽然在词组、句子层级也有一定体现,但只在小句层级有完整的结构体现。与交际相关的结构,在英语中主要体现为“语气”(mood)成分,它由主语和定式动词的选择和相互位置决定,为小句层级特有。

      把word和clause看作英语语法的基本单位,从西方传统语法的WP模式(word and paradigm,词与词形变化表)就开始了。 鼎盛期的美国结构主义者Harris等认为这一模式不具普遍性(比如不适用于汉语),所以他们试图打破词法与句法的界限,建立以morpheme为基础,经替换得出大小不同形式类及其配列规则,由此达到对语法的全面描写。然而,Harris的设想在印欧语的运用中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并未能实际推行。结构主义以后的诸家在处理印欧语的语法时都在不同程度上恢复了WP,至少是词法、句法回到截然两分。看来,对英语和其他印欧系语言来说,词和小句的确是两级基本的单位。

      由此引出的问题是,词和小句作为语法的基本单位在人类语言中是不是具有普遍性?汉语语法的基本单位是不是也落在词和小句上?这是本文提出讨论的第一个问题。

      这一问题不仅直接牵涉到汉语语法整体系统的格局,也与语音、语义层面的结构有关联。它直接影响汉语语法研究策略的选择。研究策略,是本文要讨论的第二个问题。

      着眼于单位的大小,汉语和英语的语法单位都可以用语素、词、短语、小句、句子的名称。着眼于单位在系统中的地位和系统内部的和谐,汉语的语法单位也许应另立名目。为对比方便,本文先着眼于单位的大小使用统一的名称,待揭示出单位的地位身份,再使用另外的名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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