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信达雅”的历史发展轨迹

作 者:

作者简介:
刘期家 湘潭大学 外语学院,湖南 湘潭 411105

原文出处:
四川外语学院学报

内容提要:

本文历史地、动态地考察了我国译学界近百年来在翻译标准问题上所取得的理论成果,通过横向和纵向比较研究,认为严复首倡的、作为翻译标准研究起点的“信达雅”,经过数代译学家的批判、继承和创新,现已演化发展为“信达切”、“信顺”、“信”、“出神入化”等四大主要流派。


期刊代号:H1
分类名称:语言文字学
复印期号:2000 年 10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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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H0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3831(2000)02—0096—06

      “信达雅”的翻译标准,从提出到发展成熟,经历了近一个世纪的漫长过程。“这三个字的影响之大,可以说是‘世界之最’”因为20世纪的中国译者几乎没有不受这三字影响的。”特别是该标准厘定之初,其影响几乎到了“译必称信达雅”的地步,成为“译书者的唯一指南,评衡译文者的唯一标准”,被奉为中国翻译界的金科玉律。随着时间的推移,中国的译学家们不断推陈出新,使“信达雅”沿着四条明显不同而又相互联系的轨道向前发展。本文试就“信达雅”翻译标准的提出及其发展的历史轨迹作一初步探讨。

      一、“信达雅”的提出

      从汉末到宋初一千多年间,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个重要的翻译时期,我国最早谈论翻译的文字是三国时支谦写的《法句经序》,该文提出了“因循本旨,不加文饰”的主张;东晋时的道安,继承和发扬了支谦的思想,提出“五失本三不易”、“案本而传,不令有损言游字”,力主矜慎;六朝时的鸠摩罗什,一反汉晋翻译传统,别树一帜,主张只要能存本旨,就不妨“依实出华”,其译文“善披文意”,求达求雅;唐代玄奘主张以信为主,采用音译(五种不翻),将汉晋直译与六朝意译巧妙结合,从而成为“新译”派的卓越代表。

      1894年,马建忠在《拟设翻译书院议》一文中,精辟地阐述了他的“善译”观:译者应对彼此文字孳生之源,同异之故,所有相当之实义,委曲推究,审其音势之高下,相其字句之繁简,尽其文体之变态,确知其意旨之所在,而又摹写其神情,仿佛其语气,译成之文,适如其所译而止,使阅者所得之益,与观原文无异。

      1898年,中国近代第一位系统介绍西方学术的启蒙思想家严复,集汉唐以来译论之大成,在《天演论·译例言》里,首倡“信达雅”为译事楷模。文章说:“译事三难,信、达、雅。求其信,已大难矣!顾信矣不达,虽译犹不译也,则达尚焉。”“为达,即所以为信也。”严复还引证儒家经典,来建立他的翻译学说。“《易》曰:‘修辞立诚’。子曰:‘辞达而已’。又曰:‘言之无文,行之不远。’三者乃文章正轨,亦即为译事楷模。故信达而外,求其尔雅。”一条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自成体系的“信达雅”翻译标准至此确立。

      在严复的翻译标准里,“信”就是译文意义“不倍原文”。为了能“达”,译者应“将全文神理,融会于心”,“下笔抒词,自善互备”,“词句之间,时有所颠倒附益,不斤斤于字比句次”,“至于原文词理本深,难于共喻,则当前后引衬,以显其意”。为了求“雅”,严复主张“用汉以前字法句法”,反对“用近世利俗文字”。在严复看来,“信”、“达”、“雅”三者关系密切,缺一不可,“达”是为了“信”、“雅”是为了“达”。

      严复对于翻译的贡献,不仅在于他提出了一个深刻影响中国翻译事业的“信达雅”标准,还在于他的理论本身引起了几代译学家长期不懈的思考和探索。自成体系的“信达雅”理论,不仅对我国翻译实践具有重大的指导价值,同时也为我国翻译理论的深入探讨提供了广阔的空间。

      二、从“信达雅”到“信达切”

      20世纪初的“五四”新文化运动,开创了白话文学和白话翻译的新纪元,语言从文言正宗转为白话本位。严复对“雅”的解释,特别是“用汉以前字法句法”的主张,开始变得不符合时代的要求了。瞿秋白批评严复’译须信达雅,文必夏殷周”,一针见血地指出“古文的文言怎么能够译得‘信’,对于现在的将来的大众读者,怎么能够‘达’!”瞿氏主张用“绝对的正确和绝对的中国白话文”进行翻译。

      1931年,赵景深在《读书月刊》上发表《论翻译》一文,认为严复的信达雅三条标准,其次序应该是达、信、雅。6年后, 艾思奇从哲学的角度,阐发了信达雅的关系,指出“翻译的原则总不外是以‘信’为最根本的基础,‘达’和‘雅’对于‘信’,就象属性对于本质的关系一样,是分不开的然而是第二义的存在”。这无疑是对赵氏观点的彻底否定。

      1933年,林语堂在他的《论翻译》一文中,提出了翻译应当遵循的三个标准,即忠实标准、通顺标准、美的标准,与严氏的“信、达、雅”大体上是相符的。不过,林语堂在继承严氏翻译思想的基础上,进行了大胆创新。首先,林氏对于严氏的“信”有新的发展,认为“忠实”不但须求达意,并且须以传神为目的,指出绝对忠实之不可能。凡文字有声音之美,有意义之美,有传神之美,有文气文体形式之美,译者或顾其义而忘其神,或得其神而忘其体,决不能把文义、文神、文气、文体及声音之美完全同时译出。其次,林氏对于严氏的“雅”也有所创新,用“美”字代替“雅”,理由是“雅”包容的面太窄。

      1951年,柯柏年作了一个题为《马列主义经典著作翻译问题》的报告,指出信和达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不能分开来看,在翻译时第一步必须把原文看懂(信),第二步是用本国文字把原意表达出来(达),不能说宁信不达,也不能说宁达不信,信和达是辩证的统一。

      1954年,中共中央马恩列斯著作编译局校审室在总结工作经验时说,“信”就是忠实,正确传达原著的思想、风格和精神。“信”是主要的,不“信”就谈不上“达”,“雅”是“达”的进一步发展。1955年3月,郭沫若谈到翻译的标准问题时说,严复的“信达雅”确实是必备的条件,三个条件不仅缺一不可,而且是信达之外,愈雅愈好。郭氏认为,不“雅”就是极端的不成话,后来又改称,“雅”不是高深或讲修饰,而是文学价值或艺术价值比较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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