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在陕西扶风下务子出土了一件西周的师同鼎,我曾有小文讨论(注:李学勤:《师同鼎试探》,《新出青铜器研究》,文物出版社,1990年。)。该鼎铭文里有一段是: ……师同从,折首执讯,寽(捋,取也) 车马五乘、大车廿…… 句中有两个“车”字,但其写法却不相同“车马五乘”的“车”字象形,有轮、辕、衡、轭,近于《说文》籀字:“大车廿”的“车”字省简,仅象一轮,同于《说文》篆书及后世隶楷。 长期以来我一直考虑,师同鼎一句话中“车”字为什么有不一样的写法?或以为前一“车”字指战车,所以部件齐备,然而后者指牛拉的载重车,何以只表现一轮?这是讲不通的。看来当时“车”字已有繁简两种写法并行(注:容庚:《金文编》,第930—931页,中华书局, 1985年。),鼎铭书写者兼取两体,动机在于书法艺术的变化, 似不必凿高求深,强找更多的理由。 因此我想到,在甲骨文里偶而也有类似现象,一辞中同一字有不同写法,引起释读上的疑难。这里试拈取两例,未必妥当,与大家商榷。 第一例: 宾组卜辞屡次出现
《库方》410 这个字,过去有二种释读,即“霁”、“霝”和“雹”。 释“霁”的,最早是王襄先生,后来是陈梦家先生(注:沈建华:《甲骨文释文二则》,《古文字研究》第6辑,中华书局,1981年。 )。五十年代初,我在北京图书馆见到《甲骨摄影》稿,已知陈先生持此说,其《殷虚卜辞综述》论之更详(注:陈梦家:《殷虚卜辞综述》,第245页,中华书局,1988年。)。按卜辞“齐”从三“
”形,李孝定先生《甲骨文字集释》即指出与此不类,同时上举(一)版,如读为“兹霁不惟降咎”、“兹霁惟降咎”,也无法理解。 释“霝”的,如日本岛邦男《殷虚卜辞综类》及李孝定上书。已有学者说明,“霝”下从“口”,与此“形体远隔,绝非同字”(注:沈建华:《甲骨文释文二则》,《古文字研究》第 6 辑, 中华书局,1981年。)。《诗·定之方中》有“灵雨”,和上举(三)版似乎相应,但郑玄《笺》训“灵”为“善”,石鼓文“灵雨”也当作如是解,同(三)版并不相合,置于其他各版就更读不通了。 释“雹”的说法出现较晚(注:沈建华:《甲骨文释文二则》,《古文字研究》第6辑,中华书局,1981 年,又胡厚宣:《殷代的冰雹》,《史学月刊》1980年第3期;常玉芝:《殷商历法研究》,第392— 393页,吉林文史出版社,1998年。),以《说文》“雹”字古文为据,但上举(三)版读为“不其惟雹雨”,仍觉不顺。 那么这个字应该怎样释读呢?试以(一)版与下列卜辞比较: 甲申卜争贞,兹雨惟我
(咎)。 贞,兹雨不惟我
(咎)。 《乙编》4742 贞,兹雨惟年
(咎)。 《人文》164 以(二)版与下列卜辞对比: 庚戎[卜]争贞,[不]雨,帝不我嘆。 《铁》35,3 (注:参看岛邦男:《殷墟卜辞综类》,第588页,汲古书院,1977年。) 口丑卜贞,不雨,帝惟嘆我。 《林》1,25,13 不难看出我们讨论的这个字其实就是“雨”字,只不过把下端三点用勾勒法表现,使之更像雨点而已。上举(三)版应读作“雨其惟雨”,“不其惟雨雨”,动词训落,下的“雨”字三点用勾勒法,名词的“雨”则不然,是书写者力求变化,以示区别,和前述师同鼎铭类似。 第二例: 《乙编》2503等版宾组卜辞,近年有不少文章讨论。1996年出版的《殷墟甲骨分期研究》曾将与该版有关的卜辞排谱(注:李学勤、彭裕商:《殷墟甲骨分期研究》,第388—396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这里不能具引,只把要讨论的几条抄出: (一)口口卜古贞,
张政烺先生曾说,《说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