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缅语的分类和白语的归属

作 者:

作者简介:
吴安其 北京 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 通信地:100081

原文出处:
民族语文BB京

内容提要:

印欧语以形态和语音的历史演变为谱系分类的依据。原始藏缅语应是一种以缀加前缀为主要形态手段的语言。在原始藏羌—彝缅语中古前缀音节演变为前缀辅音,彝缅语中古前缀辅音消失。形态和语音的历史演变应是藏缅语分类的依据。白语的声调是以元音分松紧发展起来的,声母的清、浊和浊送气等是其进一步分化的条件。白语有上古末期以来不同历史时期的汉借词。从语音和语序的历史看,白语应是彝缅语的一支。


期刊代号:H1
分类名称:语言文字学
复印期号:2000 年 06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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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言可用类型、地域和谱系三种分类法分类。类型学根据语言共时的语音或形态的特征进行分类,地域分类法依据语言的接触关系产生的共性分类,谱系分类是在追溯语言历史的基础上进行工作。谱系分类把有发生学关系的语言放在一起说明它们都是来自古代的原始语。18世纪开始,由于一代又一代语言学家的努力,经历了一百多年才建立起印欧语系。谱系理论的提出至今也已有一百多年了。以索绪尔为代表的结构主义学派以新的理论基础支持了谱系理论,谱系分类法在今天仍然是行之有效的分类法。谱系分类以语系—语族—语支—语言—方言等逐级的分类法来表示亲属语的发生学关系。

      一 谱系分类的原则

      1786年W.琼斯根据梵语和希腊语、拉丁语、古英语在动词词根和语法形式方面显示出系统的相似情况认为这决不是偶然的,这些语言一定出自同一原始语,也就是后来所说的原始印欧语。印欧语最初以“一百”的读音为标志分为K类和S类。进一步的分类,如日耳曼语族的建立以大约为公元前500年发生的西部语群,即K类语言的一次分化为依据。原始日耳曼语的辅音发生了系统的变化,不送气清塞音p、t、k 变为送气音,浊送气的bh、dh、gh变为浊塞音,浊塞音b、d、g变为清音。 罗曼语族以其与古拉丁语的形态比较为依据。印度—伊朗语族的建立以梵语和伊朗语的古文献为依据,东部的语言,即S类语言在语音和形态上与K类语言比较有它们自己的共同的特征。(注:《中国大百科全书·语言文字》,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88年。)印欧语不同语族的分立是以诸语族语言历史上的语音和形态的共同特征,即语族原始语的共同特征为依据的。

      语言同源关系的论证和谱系分类研究都是依据历史语言学的理论对不同的语言进行比较研究的基础上对语言历史作出的解释。语言的历史是人类文明史的一个组成部分,是人类学研究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我们所追溯的语言史已远远地超出了史料所记载的历史。在印欧语研究中建立起来的历史语言学现在仍然是研究语言历史的主要理论依据。

      以历史语言学的眼光看来,亲属语和方言没有本质的区别。今天的亲属语就是古代的方言,今天的方言也可以看作是不同的亲属语。我们都承认语言是一种系统,自索绪尔以来没有人对此提出疑问。语言的系统性还表现在语音、语法和词汇的各个方面。就语音系统来说,有音位系统、声韵系统(有音节声调的语言表现为声韵调系统)、音节系统和音节的节律等。20世纪下半叶的后结构主义关于自组织系统的思想萨丕尔在他的《语言论》中也有过类似的表述。语言的语音、语法系统各自相对独立的演变已为许多语言事实所证明。语言历史年代学说明语言核心词的衰变是有规律的,同出一源的两种方言一千年之后保存下来的同源核心词的词根相当于方言自身二千年后所保留的。在语言的历史演变中语音、语法形态和词的变化又是相互关联的。语言内部不同的系统有不可分割的联系。词的同源关系表现在语音和语义相关的对应上。亲属语的同源关系常常利用这种相关来说明。词的形态又与语音结构的演变相关。

      与语音和形态历史相关的同源词是发生学关系的重要证据,如A.梅耶在《历史语言学中的比较方法》所提供的梵语、希腊语、拉丁语和亚美尼亚语(亚尔明尼亚语)数词同源关系的论证是一种经典的方法。语音和形态的历史演变是谱系分类的主要依据。汉藏语的分类中汉语和苗瑶语族的分类是以语音的历史演变特征为依据的。李方桂先生最早提出划分汉语方言的语音条件。丁邦新先生说明:“以汉语语音史为根据,用早期历史性的条件区别大方言,用晚期历史性的条件区分次方言,用现在平面性的条件区分小方言。”(注:丁邦新:《汉语方言区分的条件》,《丁邦新语言学论文集》,商务印书馆,1998年。)王辅世、毛宗武先生以古鼻冠塞音声母的演变特征为苗瑶语谱系分类的依据。(注:王辅世、毛宗武:《苗瑶语古音构拟》,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年。)梁敏、张均如先生曾绘过一幅很直观的“侗台语族谱系图”,并根据核心词的同源情况说明仡央语群应是侗台语族的一个语支。(注:梁敏、 张均如:《侗台语族概论》,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年。)李永燧先生也是依据中国境内藏缅语族语言核心词的词根同源情况和形态的历史渊源关系说明缅彝语的关系。(注:李永燧:《羌缅语群刍议》,《民族语文》1998年第1期。)在汉藏语的分类中, 尤其是藏缅语的分类中常见到一些学者把亲属语的共时特征作为建立语支和解决语言归属问题的证据,看来这些学者并不了解谱系分类的原则。

      二 藏缅语分类的依据

      考古发掘和汉藏语的关系表明距今五、六千年前汉语和藏缅语在黄河流域地区已成为不同的方言,汉语分布在黄河下游地区,藏缅语分布在黄河中上游地区。商时,汉语已分布到今山东、河南、河北、山西、陕西地区。从殷商甲骨卜辞所记录的汉语看,词序已有固定的格式。到了汉代汉语已成为典型的分析形态的语言。大约距今四千多年时古藏缅文化已经南下进入四川。古藏缅文化从黄河的中上游是一波又一波地南下,这代表着古藏缅语的传播也是如此,我们将在另一篇文章中讨论藏缅语的历史分布。原始藏缅语应是一种以缀加前缀为主的粘着形态的语言。分布在南亚地区的藏缅语自从离开黄河上游地区之后则较少与北方的藏缅语及汉语接触。试比较下面的一组汉语和藏缅语词:(注:下文所引藏缅语材料未加注说明者分别引自《藏缅语语音和词汇》(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年);黄布凡主编《藏缅语族语言词汇》(中央民族学院出版社,1992年);P.K.本尼迪克特著《汉藏语言概论》(J.A.马提索夫编,乐赛月、罗美珍译,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语言室,198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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