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存堂本《广韵》谓清康熙四十三年甲申(西元一七○四年)吴郡张士俊重刊之宋本《广韵》。此书之底本,据其首载潘耒序,乃常熟毛扆(毛晋之子)汲古阁藏大宋本及潘耒钞昆山徐元文含经堂藏宋本。因毛本原缺一帙,故潘氏畀其钞本以供张刻补足云。 按今存汲古阁旧藏宋本,除上举巾箱本,尚有为明代文徵明所藏,历经毛晋父子,季振宜父子,陆费墀,张岱等(注:见北京图书馆藏此本之卷首所盖各印。)后流散於书肆者一种。西元一九一四年甲寅夏傅增湘得其一於同好堂,复得二册於丁姓书肆。西元一九四七年傅氏将所得之上平,下平,去声三卷捐赠北京图书馆。此本遇太祖(匡胤)、始祖(玄朗)、太祖之祖(敬,竟),太祖之父(弘、殷)、太宗(炅)、仁宗(祯)、南宋高宗(构)等名讳,皆缺末笔;又所录刻工互见绍兴间所刻古籍(注:见《阿部隆一遗稿》第一卷所附:宋元版刻工名表。汲古书院一九九三年版。日本东京。),故可定为南宋高祖绍兴间(西元一一三一年至一一六二年)之浙刊本,而非向来学者所谓之北宋本。周祖谟《广韵校勘记》指称之北宋本亦即此本。周氏校例并误记为平、上、去三卷。高宗本之全帙者,仅见日本静嘉堂文库,原为明代五岳山人黄省曾旧藏,后经朝鲜人丁彦俊而流入日本,乃今存最古之全帙南宋监本《广韵》也。 高宗本至宁宗时(西元一一九五年至一二二四年)翻刻,故二书行款及内涵皆符而所录刻工姓名悉不相同,亦俱异於巾箱本。现列出高宗本,宁宗本及孝宗时之巾箱本《广韵》版心下栏所志刻工姓名,以资比勘: 高宗本刻工姓名:徐吴、余永、余竑、徐杲、徐颜、王珍、丁圭、陈锡、包正、孙勉、朱琰、阮于、徐茂、徐具、徐高、毛谅、吴亮、顾忠、许明、梁济、陈询、徐政、陈明仲、姚臻等。 宁宗本刻工姓名:何升、何澄、方至、方坚、宋琚、赵中、曹荣、吴椿、吴志、吴益、王玩、王恭、王宝、陆选、余敏、张荣、高异、刘昭、李倍、李倚、颜彦、金滋、秦显、秦晖、陈晃、陈寿、朱玩、沈思忠、沈思恭、匋、实甫、胜之等。 孝宗时之巾箱本刻工姓名、沈亨、李宪、余竑、虞正、虞道坚、卓受、五二、徐颜、李寔、文等。 今存之宁宗本《广韵》有初刻本及递修本两种。递修本据高宗本修正初刻本之雕版,故刻工姓名相若而误字则较少。初刻本现存於日人岩崎弥之助静嘉堂文库,此本原藏陆心源皕宋楼,光绪三十三年(西元一九零七年)由岛田翰仲介陆氏书归静嘉堂。又日本宫内厅及其国会图书馆均藏有是书。国内之上海图书馆亦藏有此初刻本。 递修本于宋末元初间重修(西元一二七九年元世祖忽必烈灭南宋),现存於日本内阁文库及龙谷大学图书馆,至元、明阁迭有重印;故上海图书馆及美国哈佛大学燕京研究所之典藏,俱题为元刻明印本而实为宋刻明印本。 上海图书馆藏之宁宗初刻本,即古逸丛书本《广韵》之祖本,由清末杨守敬於日本访得,清光绪十年(西元一八八四年)黎庶昌遂收入所刻《古逸丛书》之十二。当时黎氏以是本不无瑕误,欲尽依泽存堂本《广韵》改之,而杨氏则欲竭从祖本,终议改初刻之讹替甚明者,并附黎氏校札一卷於古逸本书末。结果仍“从原本者十之二,从张本者十之八”。可见初刻本之谬误实多。古逸本后由上海涵芬楼覆影。西元一九三九年商务印书馆《丛书集成初编》再将之影印出版。 北京图书馆尚藏有相近於宁宗初刻本之清钞两种,即原属章寿康式训堂,后归傅氏双鉴楼之清影写宋刊本及原为涵芬楼旧藏之清钞宋刊《广韵》。 式训堂清钞《广韵》残存上平、下平、入声三卷,傅增湘《藏园群书经眼录》云:“清影写宋刊本,十行二十字。宋讳桓字不避,与古逸丛书本同,刊工人名亦合。”按北宋钦宗赵桓(西元一一二六年)之名不避讳而南宋高宗赵构(西元一一二七年至一一六二年)之名避讳,正系宁宗初刻本特色。泽存堂本则桓字缺笔而构字不缺,二本必各有所受。古逸本则二字俱不避讳,甚者如太宗赵炅(西元九六七年至九九七年)之炅字亦不若祖本之缺笔,当为失摹或迳改之过。傅氏此钞不见著录於《北京图书馆善本书目》,疑傅氏将所藏捐与北京图书馆前,此本经已流散于外。 北京图书馆之涵芬楼旧藏清钞宋刊《广韵》。此本原归顾湄之陶卢,经法式善之诗龛为蒋汝藻传书堂所得。后蒋氏典书浙江兴业银行,遂为张元济之涵芬楼购赎。此钞全帙五卷五册,张元济《涵芬楼烬余书录》谓此钞:“去声五十候下阙数叶,他处亦略有阙文。”涵芬楼藏善本五十余万册俱毁於淞浥事变之炮火,此钞乃先移於他处之五百部书之一。周祖谟《广韵校本》序言谓是书与黎氏校札所言宋本相同,与张氏泽存堂本亦极相近。可见此钞应如双鉴楼钞本之属宁宗初刻本也。 由泽存堂本之行款及所录刻工姓名,可知此毛氏旧藏必非上举之高宗本及巾箱本,而实为宁宗本。毛氏之高宗本今存於北京图书馆,巾箱本今存於台北中央图书馆;其宁宗本今已散佚,故潘序指称之缺帙已不得而知。又由泽存堂本误字远较古逸本为少,足见所据乃宁宗递修本。宁宗时覆高宗绍兴间浙刊本有初刻本与递修本两种分别,自来为勘《广韵》者忽略,故每遇诸本与泽存本相违之处,辄指谓张改。如周祖谟《广韵校勘记》序言评“张氏刻书颇好点窜”,并引杨守敬《日本记书志》云:“原本(指宁宗初刻本)谬误不少,张氏校改朴尘之功不可没。然亦有本不误而以为误者,有显然讹误而未校出者,有宜存而径改者”以证成其说;且谓“宋本面目,惟有凭藉黎刻所附校札,始得窥其大略”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