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轨道上的语言研究

作 者:

作者简介:
钱冠连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语言文化研究所,广州 510420

原文出处:
外国语(上海外国语大学学报)

内容提要:

哲学轨道上的语言研究可分为:(1 )西方哲学轨道上的语言研究的三个含义;(2)语言学帮助哲学家的三个方面;(3)西方哲学的具体语言课题(真值、意义、言语行为、指称、名称等)里的哲学解读。


期刊代号:H1
分类名称:语言文字学
复印期号:2000 年 03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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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H0-05 文献标识码:A

      1.西方哲学轨道上的语言研究的三个含义

      西方哲学家一向干的工作是研究“存在”[being,有时将“存在”表述为“世界”(world)/“现实”/“实在”(reality)]。他们现在转向语言研究,也是为了研究存在(世界与现实)。不了解这段漫长的历史,怎么也不会理解他们在近代一窝风地分析语言。在他们自己看来,他们现在干的正是他们一向在干的事情。他们是通过语言分析而讨论存在。

      事情当然不会是径情直遂。从哲学研究的本体论出发,第一阶段搞本体论——直逼“存在是什么?世界的本质是什么?”——遇到了打不破的坚冰,只好转向第二个阶段——认识论(人是怎样认识到存在的?思维与存在的关系、人的认识的来源、途径、能力、限制是什么?),又遇到了麻烦解不开,最后转到第三个阶段——语言论。

      哲学并不直接研究外部世界,哲学是对思想的思想。哲学研究人的理性、人的思想,但“问题在于,当我们认识某一事物或某一思想时,我们能直接把握的不是人的内在的、隐秘的灵魂,而是通过语言表现出来的思想和理性。了解人们之间如何借语言达到理解与交流,就成了懂得人的理性或思想的前提,意义问题成为哲学研究的基础和核心,自然是题中应有之义。”(注:徐友渔、周国平、陈嘉映、尚杰:《语言与哲学》,三联书店,1996,第38页。)

      语言论这条思路的形成还由于西哲认为,许多哲学中的假命题是由于语言混乱造成的。要消除哲学上的糊涂,就先消除语言上的含胡。由是而研究语言的意义,由是而产生日常语言分析学派哲学。在转向语言研究的途中,西方哲学家也表现出重大的区别。对此区别,周国平是这样认为的:“一派哲学家认为,弊在逻辑化的语言,是语言的逻辑结构诱使人们去寻找一种不变的世界本质。因此,哲学的任务是解构语言,把语言从逻辑的支配下解放出来。另一派哲学家则认为,弊在语言上的逻辑不严密,是语言中那些不合逻辑的成分诱使人们对一个所谓本体世界想入非非,造成了形而上学假命题。因此,哲学的任务是进行语言诊断,剔除其不合逻辑的成分,最好是能建立一种严密的逻辑语言。不管这两派的观点如何对立,拒斥本体论的立场是一致的。维特根斯坦和海德格尔分别代表上面两派的哲学家。”(注:周国平:哲学与精神生活,《方法》,1998/1。)上面这一段话中, 理解稍有困难的是“弊在逻辑化的语言,是语言的逻辑结构诱使人们去寻找一种不变的世界本质”。怎么会逻辑上不严密的语言不好,“逻辑化的语言”还是有弊的呢?这不成了左不是右也不是吗?其实,只要我们想想维特根斯坦在另一个地方的话,就会对“弊在逻辑化的语言”一说明白过来。这另一个地方的话是:在《哲学研究》中,他提出哲学是一种语言病。他后期则主张,“语言的日常用法是唯一合理的,一旦人们‘哲学地’使用语言,问题就出来了。”他提醒人们不要将语言往纯逻辑的“理想语言”上引,注意日常语言的合理性。如果过份地要求语言逻辑,同样会生出哲学麻烦(“寻找一种不变的世界本质”)。

      应该说,大谈语言是为了更好地大谈存在,这不消说是哲学性质的;另外,从语言摸到思想和理性,研究思想和理性是哲学的己任,这当然也是哲学的。也就是说,哲学家大谈语言分析、语词意义是在哲学的轨道上,而不是在语言学的轨道上。

      我们不妨将上述过程(语言分析何以成了哲学家的主题)简化为语言研究的哲学轨道三含义:(1)西方哲学研究两次转变方向, 本体论搞不通了转向认识论,认识论搞不下去了转向语言论;(2 )通过研究语言来撬开“存在”,撬开思想与世界。人的思维是一种内在的交谈,哲学研究就是通过语词意义的分析将“内在交谈”外化出来;用利科的话来说,就是“把对语言的理解当成解决基本哲学问题的必要准备。”也就是说,对词语意义的研究,是为了从词语的意义中反推出人的理性和哲思。(3)西哲认为, 研究语言可以澄清一些由于滥用语言而造成的哲学问题。一旦澄清了语言,哲学问题自然而解。

      2.语言学帮助哲学家的三个方面

      首先,语言是人类所特有的,了解语言也就是了解人,“了解关于人的某种知识”(to know about language is to know something about being human.)。马蒂尼奇(A.P.Martinich,1990)(注:A.P.Martinichi:Introduction,The Philosophy of Language,secondedition,New York·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0.)这一说法是对的。他还认为,人的语言符号有这样一个特性:有限的符号造成无限多的表达式。直接研究人来了解人固然是一个很好的途径,通过人的产物(输出)来研究人也是一个有效的角度。这正与通过人的大便、小便、汗水、痰液、舌相、面相、脉相、耳相来研究人体内部状况是一个道理。如何通过了解语言来了解人呢?了解了语言的什么便了解了人的什么呢?

      西方哲学家的回答所涉及的一般是下面几点(他们谈得最多的几点):了解了语言,就是了解人对存在如何感受,如何呈现;了解了语言的排列序,就是了解人的逻辑心理,人认识世界的认知模式;了解了语言,从而了解了人的行为;了解一个民族的语言,就是了解了一个民族的文化;了解了一个人的用语,就是了解了一个人的文化状况。

      窃以为还可以增加两个方面:

      看一个人的语言状况,就是看一个人的生命状况(注:钱冠连:《美学语言学》,海天出版社,1993。)。从语言结构了解宇宙的结构,因为宇宙结构与语言结构是全息的(注:钱冠连:《语言全息论》,尚未出版。还可参考“语言全息律”,《外语与外语教学》,1998/8。或参考:“语言全息律”,《高等学校文科学报文摘》,19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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