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复音形容词结构特征初探

      引言

      《金瓶梅》词汇研究属于近代汉语词汇研究的范畴。有关近代汉语词汇研究中存在的问题，一些专家学者已有阐述，总的看来是构词法研究较为薄弱。本文通过研究《金瓶梅》复音形容词的结构特征来探索近代汉语构词法的有关问题。（注：拙作另有《〈金瓶梅〉动词研究》，载程湘清主编汉语史断代研究丛书《宋元明汉语研究》，1992年，山东教育出版社。论文的研究版本均为王汝梅、于凤树校点，齐鲁书社1987年出版的删节本。）

      在讨论问题之前，有几点需要加以说明。

      1.关于形容词的范围。目前有关形容词的认识存在一定的分歧：广义的观点是形容词既包括性质形容词，也包括状态形容词。该观点以朱德熙先生的《现代汉语形容词研究》一文（1956）为代表。狭义观点的形容词仅仅指性质形容词。 该观点以北大编写的《现代汉语》教材（1993）为代表。本文采用了广义的观点。

      2.关于构形与构词的区分。构形与构词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构形是指一个个词的不同变化形式，构词指的是一个个独立的词。如“恭恭敬敬”可看作是“恭敬”的形态变化，属构形问题，不把它作为一个新词来看待，在形容词的数量统计中不包括此类。而像“急急巴巴”一类词，不是在“急巴”的基础上产生的，汉语中不存在“急巴”之类的复音词，我们将“急急巴巴”之类的词作为新产生的形容词来看待。

      3.本文讨论的核心问题是复音形容词的结构特征，所以收词范围虽既有性质形容词又有部分状态形容词，但论述却是按音节多少来展开的。性质形容词与状态形容词的划分是为了探讨二者在语法功能上的差异，在此我们暂不涉及语法功能问题。

       据我们对《金瓶梅》形容词的考察统计， 《金瓶梅》约有形容词1496个，其中单音形容词334个，占全书形容词总数的22.3%， 复音形容词1162个（其中包含27个形容词性的词语），占形容词总数的77.7%。下面按音节多少对复音形容词分类进行定量分析和静态描写。

      一 双音形容词的结构特征

      《金瓶梅》共有双音形容词949个，占复音形容词总数的81.7%。 其构成情况如下表所示：

      

      （一）单纯形容词的特点

      单纯形容词的数量很少，仅占双音形容词总数的10.2%。有联绵和叠音两种情况。

      1.联绵形容词

      联绵形容词约有57个，占双音形容词中单纯词总数的58.76%。 其中双声联绵形容词约有12个，占联绵词总数的21.05%。如：尴尬、 踟蹰、淋漓、蹊跷。叠韵联绵形容词约有32个，占联绵词总数的56.14 %。如：踉跄、料峭、糊涂、邋遢、腼腆、酩酊、殷勤、惫赖、韶刀。非双声叠韵形容词约有13个，占联绵词总数的22.81%。如：狼狈、 狼藉等。值得注意的是在57个联绵词中，有8个词具有形态变化。其中7个词是AABB变化式，如：狰狞、龌龊、窈窕、逍遥、恍惚、朦胧、伶俐。“”一词比较特殊，其形态变化是A里AB式。写作“蹀里蹀斜”。张鸿魁先生指出：“《广韵》定母贴韵：‘蹀，躞蹀’，心母贴韵：‘躞，躞蹀，行貌’。《金瓶梅》分别改换声符为‘叠’‘亵’。又写作‘蹀斜’。”（注：参看张鸿魁《金瓶梅语音研究》，1996年，齐鲁书社。）王利器先生认为“蹀里蹀斜”是“蹀躞”两字的通俗变用，形容脚步歪斜不稳。

      2.叠音形容词

      《金瓶梅》中的叠音形容词约有40个，占双音形容词中单纯词总数的41.24%。如刁刁、巴巴、悻悻、脉脉、熙熙、悬悬、滔滔、岩岩、焰焰、滚滚等。这里的叠音词细分又有两种类型：一种是音节不表义，只有叠音之后才有意义。如“悻悻”。一种是音节虽然表义，但叠音之后的音节与原音节的意义差别很大或完全不同。如“涓”原为名词，指“细小的水流”，而“涓涓”则是形容词，指“细水长流的样子”。其他如“焰焰”、“滔滔”等都是单音节表义，表事物或行为，重叠之后则变为状物或对行为的描写。而像“区区”、“闲闲”等，叠音前后的意义完全不同。以上情况我们皆视为叠音词。与动词相比，《金瓶梅》双音单纯形容词的数量较多，占双音形容词总数的10.2%。而《金瓶梅》中的双音单纯动词仅有27个，占双音动词总数的1.66%。

      （二）合成形容词的特点

      《金瓶梅》约有合成形容词852个，占双音形容词总数的89.8%。 其中复合式形容词占双音合成词总数的91.32%。附加式、 重叠式形容词分别占5.75%和2.93%。

      1.复合式双音形容词

      1.1 联合式双音形容词的特点

      联合式形容词在复合形容词中占绝对优势，约574个，占73.8%。 我们分别从语义构成、词性构成、词义与语素义的关系、词的构形变化四个方面进行具体的探讨。

      1.1.1 语义构成

      从复合词两个语素之间的意义关系看，主要有意义相同相近联合、意义相关联合、意义相反联合三种情况。每种情况所占比例及例词如下表所示：

      语素义的关系

      所占比例例词

      意义相 75.8%衰伤 懊恼 悲恸 沉重 刚强 贫乏 粗糙

      同相近

      猖狂 诚实 广阔 丑陋 稠密 端庄

      意义相 22.8%白净 绰耀 富丽 饥寒 乏困 娇羞 狂诈

      关联合

      廉直 刁泼 醇厚

      意义相 1.4% 利害 荣枯 善恶 炎凉 厚薄

      1.1.2词性构成

      从复合词两语素的词性入手进行分析，绝大部分词的词性与语素的词性是一致的，即为“形+形→形”的情况。如：合睦、狠毒、洪亮、荒凉、空虚、美满。词的词性与语素的词性不一致的情况极为少见，约有十个左右。如：光辉、风流、才干、颜色、势利、活动、寻常。其中“颜色”、“活动”、“光辉”、“才干”的词汇义与语法义在现代汉语中有一定的变化。

      1.1.3 词义与语素义的关系

      （1）词义是语素义的组合义。 这类关系一般是建立在语素义都是基本义的基础之上，词的意义可从语素的字面意义上得到理解。安逸、富足、华丽、奸邪、魁伟、促忙、俊俏、贤良、遥远、谦逊、恼怒、欢乐等均属此类。《金瓶梅》中的双音联合形容词多属这种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