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晋叔选编的《元曲选》是一部很有影响的元曲选本,也是研究近代汉语的很重要的语言资料。关于《元曲选》中的语言的时代,学术界的意见不一,有的学者认为,《元曲选》中的作品有不少经过了编者的改动,其中的宾白更是明代杂剧演员的创作,不能完全代表元代语言。所以,以时代的准确性而论,《元曲选》的价值比不上《元刊杂剧三十种》。但《元刊杂剧三十种》主要是曲文,宾白很少,也给语言研究带来一些局限。(对把字句的研究更是如此,详下。)本文选择《元曲选》作为把字句研究的资料,把它看作元明时期的语言,所据版本是中华书局1958出版的《元曲选》。 在臧晋叔《元曲选》中,把字句有三种主要类型:1.可看作由“把”字提前动词的宾语而成的(记作“把+O+VP”);2.可看作由“把”加一个受事主语句而成的(记作“把+So+VP”);3.可看作由“把”字加一个施事主语句而成的(记作“把+Sa+VP”)。下面分别讨论。 一 先讨论前两种。 (一)在《元曲选》中,第一种类型的把字句特别多,这是和《元曲选》的曲文中以单音动词结尾的把字句特别多有关,未必能反映当时口语中的实际情况。但在《元曲选》的道白中,也是第一类把字句较多,第二类把字句少一些。还有一些句子既可看作第一类,又可看作第二类,数量也很多。 更值得注意的是,在《元曲选》中,有不少地方,对同一件事情既用动宾句又用“把+O+VP”句来表达。如: 1)(云)不知那里来的一个庄家老子,把那先生放的去了。 我问是谁放了这先生来?(铁拐李,一) 2)(搽旦云)今日务要把家私分另了罢。 (正末云)不争分另了这家私,不违悖了父母的遗言?(神奴儿,一) 3)(云)怎麽将这御书牌额都打碎了? (唱)怎生的打碎了这牌额?(谢金吾,一) 4)(云)连射几枝火箭。 …(唱)谁著你把箭三枝连射三更後。(马陵道,二) 5)(公子云)先把这厮刖了双足。 …(孙膑云)将铜铡来先刖了这厮双足者。(马陵道,四) 6)(张唱)他把你十分恨。(旦儿云)他恨我什麽那? (渔樵记,三) 7)(刘二公云)他做了官呵,来把我怎的? (张云)他敢怎的你?(渔樵记,三) 还有不少把字句和动宾句连用的例子。如: 8)我将这厮琅琅铁索把那厮肩
绑, 沉点点铁棍将那厮臂膊搪,打碎天灵共眼眶,踢折蛮腰和脑浆。(朱砂担,三,曲) 9)我一只手揪住那厮黄头发,一只手把腰脚牢掐。( 燕青博鱼,一,曲) 10)你拆了我们楼也罢了,怎麽将这御书牌额也打碎了?(谢金吾,一,白) 11)我将这刀儿把你来挑断那脊梁,有一日掂折你腿脡,打碎你脑门。(後庭花,一,曲) 由此可见,把字句和动宾句关系是很密切的。 在拙作《把字句略论》中曾经说过,把动宾句中的宾语用“把”字提到动词之前,是把字句形成的基本途径。这种语言机制对人们的语言运用影响很大,以致一些动词后面的非宾语成分也仿照这种格式用“把”字提到了动词前。在《元曲选》中有这样一些把字句: 12)索把这泼残生告天保佑。(楚昭公,二,曲) 应是从“告天保佑泼残生”变来。 13)把些碎草米谷撒一步行一步,又撒下些五色铜钱。(桃花女,三,白) 应是从“散一步碎草米谷行一步”变来。 14)他把那四村上下姑姑姨姨婶子伯娘兄弟妹子都问道好麽?(渔樵记,三,曲) 应是从“他问道四村上下…都好麽”变来。 15)我底根儿把你来看生见长。(岳阳楼,二,曲) 应是从“看你生见你长”变来。 16)啐,把我老人家也说这等话。(竹坞听琴,四,白) 应是从“说我老人家这等话”变来。 这些把字句都是不合规则的,这些句子中“把”字后面的名词或名词词组并不是动词的宾语,但是它们都象动词宾语一样,把“把”字提到了动词的前面。应该说这是把字句形成的语言机制的错误运用,但由此可以看出这种语言机制对人们影响之深。 17)俺娘把冰绡翦破鸳鸯只。(倩女离魂,三,曲) 意谓“翦破冰绡的鸳鸯只”。 18)如今把围棋识破了输赢著,瑶琴弹彻相思调。(竹坞听琴,四,曲) 意谓“识破了围棋的输赢著,弹彻瑶琴的相思调”。 19)你敢把囚人放了绳索来。(还牢末,二,白) 意谓“放了囚人的绳索”。 这些句子和例5 )“刖了这厮双脚”→“把这厮刖了双脚”是同一种生成途径,也是用“把”字提前宾语中的一部分。但在现代汉语中,只有像“这厮”和“双脚”那样属于整体和局部关系的才能构成把字句,上述句子都不能成立。 (二)《把字句略论》中也说过,在把字句形成之后,它的谓语部分变得越来越复杂,以致有一些把字句不能再还原为动宾句了。这些句子中,“把”字之后、谓语之前的名词性成分大部分是动词的受事,因此它和后面的谓语连在一起可以看作一个受事主语句,即“把+So+VP”的句式。这种句式出现得多了,人们也就可以直接用“把”加在一个受事主语句前面,来构成把字句。因此,把字句和受事主语句的关系也很密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