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从现有的研究看,宋代语音资料在浊上变去问题上呈现出三种面貌:全浊上尚未变去(如《集韵》、《四声等子》);正在变去(如《九经直音》,见竺家宁1980;陆游古体诗韵,见冯志白1994);已经变去(如邵雍《声音倡和图》,见周祖谟1942;《卢宗迈切韵法》,见鲁国尧1992、1993)。 1.1朱熹反切音系的情形如何?许世瑛1970、王力1982、1985 已经作过一些研究。许文尚未获读,王力先生则肯定朱熹反切反映了浊上变去现象。他说: 浊上变去已经从宋代开始。朱熹反切有很多例证。有许多常用字本来就读上声,朱熹还注上反切,就是怕别人依宋代语音读为去声。例如: 动,叶德总反,与厖(叶莫孔)龙(叶丑勇)竦(小勇反)总叶(《长发》)。 士,鉏里反,与洧(叶于已)叶(《褰裳》);…… 造,叶在早反,与好叶(《缁衣》)。 …… 如果与去声字押韵,就不注叶音。例如《蓼莪》“恃”与去声“至”叶,就不注叶音,让读者依宋代语音“恃”读去声就是了。但是,这一类字本读上声,现在如果要读去声,就不算正读,所以在一般情况下,反而要注叶音。例如: 咎,叶巨又反,与犹(叶于救)就道(叶徒候)叶(《小mín旻》) 受,叶承咒反,与旻(叶许候)叶(《巷伯》) 罪,叶音悴,与威(叶吁胃)叶(《巧言》)。 这实际上就提出了两项识别浊上变去的依据:一项是全浊上声常用字与其他上声韵脚叶韵时注有反切;一项是全浊上声字与去声韵脚叶韵,无论是否注有去声叶音,都应是已读去声。 1.2王力先生的论述开辟了利用朱熹反切研究浊上变去的途径。 只是,质变起于量变,王力先生尚未对朱熹反切音系中浊上变去的程度作出明确判断,而且所述两项依据中都还包含了较为复杂的情形,其中有的并不能据以肯定已经读去,有的甚至可以推测尚有上声读法,需要作更加深入具体的分析。 第一项有两种情形:a、所注反切为叶音,b、所注反切为注音。叶音的又可一分为二:a[,1]、 叶音反切切上字为与被叶的全浊上声字声母清浊相应的清声母字(如“动,叶德总反”);a[,2]、 叶音反切切上字为与所叶的全浊上声字声母相同的全浊字(如“造,叶在早反”)。 b则注音反切切上字均为与被注的全浊上声字声母相同的全浊字(如“士,鉏里反”)。 依据王力先生在同一论文中对朱熹反切音系韵部的考察,第一项中各例全浊上声字和与之叶韵的其他韵脚(有叶音的依据叶音)均属同一韵部。(注:即如《长发》中的“动”与“孔”、“勇”皆在“东钟”;《褰裳》中的“士”与“己”皆在支齐)注上反切自然都不是为了叶韵而只是为了与其他韵脚声调一致。因此,首先可以肯定a[,1] 反切所叶全浊上声字在例中确已读去。因为,倘若不是这样,就既没有必要用叶音,更没有必要改用相应清声母字作叶音反切切上字。a[,2] 反切也可以作相同的推断。因为如果叶音反切切上字读音已经清化,固然意味着被叶的全浊上声字已经读去;即使这些叶音反切切上字读音尚未清化,也只是意味着叶音所读的仍是浊上而非清上,但被叶字则已读去,否则就没有任何必要注上叶音。 b则不能认定被注的全浊上声字已经读去。 因为注音反切切上字为全浊声母字,既可以依据朱熹反切有全浊清化现象,推测这些全浊声母字读音已经清化,从而意味着被注的全浊上声字已经读去,之所以“注上反切,就是怕别人依宋代语音读为去声”(王力先生语,见前引。依据这句话还可以猜想王力先生似乎认为在朱熹反切音系中全浊上变去已经完成。因为所谓宋代语音,王力1985就是拿朱熹反切音系作代表);但也可以依据朱熹反切中不少全浊上声字仍旧保有上声读法的情形(详2.2),推论被注的全浊上声字仍读浊上。 象这样读浊上的常见字仍要注上一个读浊上的反切始同其他上声韵脚叶韵,可以解释为这些浊上字当时已是上去两读(如有理由可以假定这些字在口语中已读去,详4 。而且就在朱熹反切音系中,即至少有10个全浊上声字上去两读,详3.3.1),注上读浊上的反切意在表明在所述的叶韵中仍要读作浊上。 第二项的两种情形是:a、 不注叶音迳与去声韵脚叶韵(如《蓼莪》“恃”与去声“至”叶);b、 加注叶音后才与去声韵脚叶韵(如《巷伯》“受,叶承咒反,与昊(叶许候)叶”,《巧言》“罪,叶音悴,与威(叶纡胃)叶”)。 a可以肯定已经读去。因为既无去声叶音又与去声叶韵, 就只能是自身已读去声。b 则也要一分为二:如果被叶字在当时已经与其他韵脚同韵部(如上举《巷伯》中的“受”“候”同属“尤侯”),“受”字加注叶音“承咒反”只能是为了同调。既然需要注上读去声的叶音才能与去声韵脚相叶,就意味着它自身尚未读作去声。如果说是因为这些全浊上声字虽已读作去声但“本读上声”,所以才注上去声叶音,那些迳与去声韵脚相叶的全浊上声字也’本读上声”,为什么又不注去声叶音呢?这只能是因为二者声调并不一致。如果被叶字与其他韵脚字当时不同韵部(如上举《巧言》“罪”在“灰堆”而“胃”在“支齐”),则“罪,叶音悴”的目的可能是仅仅为了同韵部,也可能是既为同韵部,又为同调。倘是前者,不能排除被叶字已经读作去声的可能性;倘是后者,则被叶字仍应读作上声。 2.从上述认识出发,并注意到朱熹反切中其他一些有助于识别全浊上声字所读声调的条件,本文以穷尽的方式重新归纳了《诗集传》和《楚辞集注》(注:《诗集传》据中华书局1958年排印本,《楚辞集注》据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校点本)(下文分别简称《传》、《注》)中以下两类与叶韵有关的全浊上声字归调状况:a、 处于韵脚位置而又或叶上声韵或叶去声韵的;b、在上、去声韵中作为韵脚字注音、 叶音的直音或反切下字的。总共可以归纳为三种十三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