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去”

      分类号 H039

      “去”字是个多义词，在近年出版的综合大字典和大词典中都列有很多义项，但在近代戏曲中的一些特殊用法，如表空间的用法等皆不见涉及。表时间的用法，《汉语大词典》收了，却不见表空间的用法和助词的用法。张相在《诗词曲语释汇释》（以下简称《汇释》）中，对上述用法有所论述，但《汇释》这部专著，兼收诗、词、曲，涉及的面较宽，并非专治曲词之书。故戏曲中的许多例证，不免顾此失彼。《汇释》卷三说：“去，语助辞，犹来也；啊也；着也；了也。”但却漏掉相当于现代语助词之“吧”字。同书同卷又云：“去，犹后也，指示时间之词。”此乃特指以后、将来，没提到泛指。还有用作衬字、量词以及应该订正的讹字等，皆不见《汇释》，亦不见其它辞书。因此我愿借助戏曲语词资料，对“去”字上述用法，连同其它几个义项，一并作个系统的补释，供同道参考。

      一

      宋·无名氏《张协状元）四十一【步步娇】白：“被着张小娘子来叫，厮伴去采茶，且不知它在那里去！”

      宋·无名氏《宦门子弟错立身》六白：“我要性命何用？不如寻个死去！”

      金·董解元《西厢记诸宫调》卷四【般涉调·尾】：“不走了，厮觑着，神天报应无虚设。休、休、休！负德辜恩的见去也。”

      元·张彦文散套【一枝花】：“你个聪明的小姐宁心儿记者！咱这说下的盟言应去也。”

      元·刘时中小令【清江引】：“风雨两无情，庭院三更夜，明日落红多去也。”

      元·吴昌龄《张天师》一白：“（陈世英云：）您孩儿依着叔父，住几日去。”

      □·无名氏小令【朝天子】：“志高伯夷，才超仲舒，说的去，行不去。”（见明·郭勋辑《雍熙乐府》卷十八）

      清·岳端《扬州梦传奇》二十二【风马儿】：“老去常悲《薤露》歌，来时短，去时多。”

      以上各例，“去”字皆用作语助词，犹如现代汉语中的“呵”（如例一、二）、“着”（如例三、四）、“了”（如例五）、“吧”（如例六）、“来”（如例七、八）。例一“不知它在那里去”，言不知他在那里呵。例二“不如寻个死去”，言不如寻个死呵。例三“见去”，犹言见得着、看得着。例四“盟言应去”，犹言盟言应验着。例五“落红多去也”，言落花多了也。例六“住几日去”，犹言住几日吧。例七“说的去，行不去”，意谓说的来，行不来。例八“老去”意谓老来。这些用法，多见于唐宋。唐·王维《观别者》诗：“爱子游燕赵，高堂有远亲，不行无可养，行去（呵）百忧新”。唐·皮日休《寄润卿博士》诗：“若使华阳终卧去（着），汉家封禅有谁文？”唐·杜牧《杏园》诗：“莫怪杏园顦顇去（了），满城多少插花人。”唐·李群玉《送于少监自广州还紫逻》诗：“宦情薄去（来）诗千首，世事闲来酒一樽。”“去”、“来”互文为义。宋·欧阳修【蝶恋花】词：“老去（来）风情应不到，凭君剩把芳尊倒。”宋·黄庭坚【鹊桥仙】《次东坡七夕韵》词：“野麋丰草，江鸥远水，老去（来）惟便疏放。”凡云“老去”，皆“老来”之意也。

      二

      元·冯海粟小令【鹦鹉曲】《忆西湖》：“草萋萋一道裙腰，软绿断桥斜去。”

      元·冯海粟小令【鹦鹉曲】《至上京》：“李陵台往事休休，万里汉长城去。”

      元·马九皋小令【塞鸿秋】《凌歊台怀古》：“凌歊台畔黄山铺，是三千歌舞亡家处；望夫山下乌江渡，是八千子弟思乡去。”

      元·张可久小令【塞鸿秋】《湖上即事》：“蹇驴破帽登山去，夕阳古寺题诗处。”

      元·秦简夫《东堂老》四【乔牌儿】白：“（扬州奴云：）哥也，我如今回了心，再不敢惹你了，你别去寻个人罢。”

      明·王世贞《鸣凤记》三十八【月云高】：“看此去风播，俾黎庶咸沾惠。五裤谣言不虚，数卷图书带箧归。”

      以上各例，“去”犹云所在、地方，为表空间之词。例一“断桥斜去”，谓断桥斜处，言在断桥斜处，有一道萋萋芳草也。例二“汉长城去”，谓汉家长城处也，言当年汉将李陵在万里长城这块地方曾与匈奴血战的往事，已一去不复返了。例三“八千子弟思乡去”，是说楚霸王带领的八千子弟思乡的地方。例四“去”、“处”互文为义。例五“别去”犹云“别处”。例六“此去”犹云“此处”。“去”作为表空间之词，亦始自唐宋。唐·孟浩然《送王七尉松滋得阳台云》诗：“愁君此去为仙尉，便逐行云去不回。”“此去”之“去《全唐诗》注：“一作处”。宋·苏轼《与郭生游寒溪，主簿吴亮置酒，郭生喜作挽歌，酒酣发声，坐为凄然。郭生言吾恨无佳词。因为略改乐天（寒食）诗歌之，坐客有泣者》诗：“棠梨花映白杨路，尽是先生离别处。冥漠重泉哭不闻，萧萧暮雨人归去。”“去”、“处”亦互文为义。《绝妙好词》卷二（宋）史达祖【绮罗香】词：“临断岸新绿生时，是落红带愁流去”。汲古阁本及四印斋本【梅溪词】均作“流处”。“流去”，即流处也。又小说如《醒世恒世·李公穷邸遇侠客》：“秀才不消细问，同在下去，自有好处。”“下去”，即下处也。以上并可证。

      三

      元·郑光祖《周公摄政》一【寄生草】白：“嗨！不想贪荒将先天祝册，错放在金滕中；待取去，争奈宣唤紧，日去再取也不妨。”

      元·高明《元本琵琶记》十【刘泼帽·前腔】：“但愿公婆从此去，相和美。”同剧二十二【罗帐里坐·前腔】白：“员外且将息，去后自有商量。”

      元·刘庭信小令【折桂令】《忆别》：“事到如今，休言去后，且问归期。”（见《词林摘艳》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