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土门簿》与《海洋来往活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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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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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刊代号:F7
分类名称:经济史
复印期号:1999 年 06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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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苏州徽商与长崎

      1、苏州与日本的经济、 文化联系(注:关于苏州与海外的经济、文化关系,目前的成果:徐吉军《吴地文化与日本》,载《吴地文化一万年》,潘力行、邹志一主编,中华书局1994年9月版, 页364 ~375;黄锡之《历史上苏州海外贸易》,载《海交史研究》1996年第1期。)

      苏州是东南一带传统上的文明渊薮,虽然明初的一系列政策曾导致姑苏闾里萧条,生计凋敝。但自从成化以后,随着徽商等各地商人的纷至沓来(注:关于在苏州的各地商人的活动,范金民在其新近出版的专著《明清江南商业的发展》(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8 月版)中有详尽的研究。),苏州日趋繁盛,吴俗奢靡,号称天下之最。明代中叶以还,“苏人以为雅者,则四方随而雅之;俗者,则随而俗之”(注:明王士性《广志绎》卷2《两都》,中华书局1981年12月版,页33。)。 这种东南地区文化中心城市的地位,及至清代仍然牢固地保持着。清人金安清曾说:苏州铜商与扬州、汉口之盐商、广东之洋商以及江苏的州县,“其挥霍大半与河厅相上下”(注:《水窗春呓》卷下,金安清著,中华书局1984年3月版,页41~42。)。 河厅是指设于清江浦(今江苏淮阴)的河政衙门,当时奢侈之风极盛,史称“南河飞气”;扬州、汉口盐商的生活方式,史称“扬气”或盐商派”(注:参见拙文《两淮盐业与明清扬州城市文化》,《盐业史研究》1995年第3期; 拙著《明清徽商与淮扬社会变迁》三,北京三联书店1996年4月版;邹逸麟、 王振忠《清代江南三大政与苏北城镇的盛衰变迁》,《庆祝王钟翰先生八十寿辰学术论文集》,辽宁大学出版社1993年6月版。); 而铜商与之相颃颉,足见其可与盐商、河政之相提并论。

      在明清时代,苏州之“苏”(亦称苏意),本身就是江南时尚的代名词。早在明代嘉靖、隆庆、万历年间,张翰(1510—1593)就指出:“四方重吴服而吴益工于服,四方贵吴器而吴益工于器。是吴俗之侈者愈侈,而四方之观赴于吴者,又安能挽而之俭也。”(注:《松窗梦语》卷4《百工记》,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2月版,页70页。)及至清乾隆年间,社会上流传着“苏州样,广州匠”的谚语。所谓“苏州样”,是指苏州手工业产品式样新颖,深受全国各地人们的喜爱(注:邓淳:《岭南丛述》卷32,页10,转引自段本洛、张圻福《苏州手工业史》,江苏古籍出版社1986年9月版,页115。)。“本号向在苏州”,历来是商品货真价实的商店之代名词。

      江户时代的日本人,不遗余力地悉心模仿中国文化。因此,苏州在他们的心目中,也占有重要的地位。江户中期的地理学者、长崎人西川如见(1648—1724)在所著《增补华夷通商考》中,将苏州所在的“南京”(即南直隶)称为“唐士第一の上国也”;对于苏州,则状摹为“城廓民家繁荣の地”(注:《日本水土考·水土解弁·增补华夷通商考》,西川如见著,饭岛忠夫、西川忠幸校订,岩波书店1997年3月, 页73、75。)。文政元年(1818年,清嘉庆二十三年)八月十五日,江户后期的历史学家、儒者赖山阳(1780—1832)西游长崎,作有《中秋后一日,杨西亭馆,举观月会,闻西亭新娶》(注:《赖山阳全书·诗集》卷11,文政元年,德富猪一郎监修,木崎爱吉、赖成一共编,国书刊行会1983年10月发行。页232。)诗曰:“旅馆良宵且宴娱, 红灯绿酒小姑苏。对门秋柳笼烟月,忆到云鬓香雾无。”“小姑苏”亦即“小苏州”。以往常常将一地繁华比作“小苏州”或“小扬州”,这里显然是形容长崎唐馆的繁华,由此亦可折射出苏州在日本人心目中的地位(注:长崎寄合、丸山两町的游女“有通华音能昆曲东者”。 (《野语》卷8,转引自中村久四郎《唐音考》第2回,载《史学杂志》第28篇第12 号,1917年12月)日人武元质《琼浦竹枝词》有诗曰:“十三入馆学吴声,清客多情苦教成,婉转歌喉桃萼绽,鲜花一朵可怜生。”原注曰:“一朵鲜花,姑苏新曲。”(《诗集日本汉诗》第15卷,汲古书院1989年12月,而324)“一朵鲜花”, 当指辑于乾隆中叶的《缀白裘》打花鼓小戏中的“一朵鲜花”,日本人据此演绎成和式的“唐人踊”(唐土俗谣“九连环”),参见浅井忠夫《唐人呗ょ看看踊(附田边尚雄述〈九连环之曲ょ看看踊〉)》,载东亚研究讲座第54辑,东亚研究会1993年12月发行,东京国立音乐大学图书馆藏书。参见青木正儿《本邦に传入らわ る支那の俗谣》,载《青木正儿全集》第二卷,页253~265。)。

      当时,虎邱山塘有嘉惠局,管日本铜务。关于苏州的对日铜务,清代中叶翁广平(1760—1843)在《吾妻镜补》中也记载道:“自康熙六十年间,定例于苏州立官、民两局。其领帑银以采铜者,曰‘官局’;其以己财、货物易铜而转售卖苏局以资鼓铸者,曰‘民局’。各造四大船,每船约容万斛,于嘉兴乍浦所开船,每船办铜千箱。……(注:转引自冯佐哲、王晓秋《从〈吾妻镜补〉谈到清代中日贸易》,原文载《文史》第15辑,收入冯佐哲著《清代政治与中外关系》,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年5月版,页110。另,金安清《东倭考》亦曰:“一曰官局,二曰民局,皆归苏州府及总捕同知管辖。”(转引自同书,页115 )另据松浦章《清代前期の浙江海关ら海上贸易》表1“浙江海关、 乍浦搬入货物表”,从中可见,日本的东洋铜、洋货等,都是从乍浦经苏州转往各地的。)”当时,许多从事中日贸易的商人都定居于苏州,故而有“苏州铜局商人”的惯呼(注:道光《厦门志》卷八《番市略》。),而苏州亦遂与日本产生了广泛而密切的联系。享保元年(1716年,康熙十五年)撰成的《崎阳群谈》(注:中田易直、中村质校订,日本史料选书,近藤出版社1974年12月刊。)卷8 有“中华十五省府县等之大概”,其中的“南京”(按:指明代的南直隶,清代的江南省)条下列有苏州的物产:“小间物道具(引者按:“小间物”指妇女用的化妆品小百货)花细 绫机 木棉 锦 闪段 织物类 药 种 栉 扇子针”。江户后期的汉学者大田南亩(1749—1823)在所撰随笔《一话一言》卷21“茶膏”条中记述:“长崎より茶膏た赠る箱の中に”。“姑苏南濠南新苍底顾蕴玉秘制槿花茶膏工味精奥四远著名已久,近有棍徒将麽料混充发卖,今特刻此,庶免士商致误。”“又香囊の箱の中の纸には/不二价……”。“不二价”,昔日徽商竖立起的金字招牌,迄今在皖南的屯溪老街上仍然可以看到,而且,至迟自明代中叶便是苏州的商业招幌(注:如苏州商人吴宽“亦尝与人贸易,物无二价”。转引自上揭坂元晶氏论文,页80,注(26)。)。另外,这也是长崎贸易中商人们所惯用的口号。如《明安调方记》中出现的长崎“恒兴字号”,就有“王万丰/不二价”的字样(王万丰当为商人或商号的名字)(注:《长畸县史》史料编第四,页4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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