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的目的就是要具体地探讨“存在”意义的问题,而其初步目标则是把时间阐释为使对“存在”的任何一种一般性领悟得以可能的境城。 ——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书前题辞 (1 )笔者在《“价值即时间”论纲》一文(注:见王玉
等主编《中目价值哲学新论》,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4年版第64—82页。)中,曾试图用当代“自组织理论——新进化论”成果(主要是1977年化学诺奖获得者普里戈津的耗散结构理论及其哲学结论)拓展唯物史观容量,说明在本体论意义上“价值即时间”(本文以下简称之为“时间价值论”并简写为“时价论”),同时认为只用主客体模式研究价值哲学存在一定局限,它须与本体论方法互补才能形成对价值的全面把握和新的学术生长点。在进一步研读中,我发现,作为哲学史上的一种猜测,时价论的真正萌芽甚至可以追溯到海德格尔1927年出版的存在主义名著《存在与时间》,后才被诺奖得主普里戈津证明,但却很少受到价值哲学研究者的注意。这是有待补救的。 《存在与时间》对时价论的猜测 (2)《存在与时间》的最终目标, 是证成“存在的意义”即时间,其实就是也证明广义价值(包括主客体方法所讲狭义价值)即时间。对此,该书反复申言,无庸置疑:“只有把时间状态的问题讲解清楚,才可能为存在的意义问题提供具体入微的答复”(注: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三联书店,1887年版第24,48—49,28,49,225—256,383,23页。); “只有着眼于时间才可能把捉存在”(注: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三联书店,1887年版第24,48—49,28,49,225—256,383,23页。),等等。 猜测出时价论是一回事,证明它是另一回事。海氏是如何论证时价论的呢?《存在与时间》第八节《本部论著的构思》明确给出了思路:“存在的意义问题是最普遍最空泛的问题”,可以“通过对某种存在者即此在(实际指现世生存的人。又可译为“亲在”、“现存”、“限有”、“实存”等——引者)特加阐释这样一条途径突入存在概念”,为此,论证须“分为两项任务”。其一,是“依时间性阐释此在”,又包括三个小的组成部分:(A)“准备性的此在基础分析”;(B)“此在与时间性”;(C)“时间与存在”。其二, 是“依时间状态问题为指导线索对存在论历史进行现象学解析的纲要”,实际是依照时价论回顾哲学史(注: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三联书店,1887年版第24 , 48—49,28,49,225—256,383,23页。)。比起西方传统本体论,这条思路的特异点很突出。 (2-1)海氏思路的最大特异处,是它对主客体模式提出了严厉的批评,认为从古希腊亚里士多德开始,直到笛卡尔、康德、黑格尔等人,均在主体与客体、物质与精神的二元对峙中迷路,忽略了对存在意义的认真思考。因之,必须在彻底否定主客体方法的同时,贯彻现象学方法。由此出发,海氏坚决摒弃“主体”概念,并从“存在”的意义上把生活在现世中并融合主客双方的个体常人称为“此在”;此在不是主体,也不是客体,它只是“在世”;此在相当“原始”,甚至是主客未分的混沌状态中的人,作为一种存在者,此在与其它存在者平等地共融于存在中,等等。 “需要把由传统作成的一切遮蔽打破”,以存在问题为线索,把古代存在论传下来的内容解析为一些源始经验”,不搞唯心论,也不搞唯物论,这是海氏在确立自己的非主客体模式时的宣言(注: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三联书店,1887年版第24,48—49,28,49,225 —256,383,23页。)。应当说,这的确是西方哲学中的一种极独特的思路。海氏的一位同胞曾说:“海德格尔的本体论中包含有非常独特而且极难理解的思想观点”(注:施太格缪勒《当代哲学主流》,商务印书馆1986年版上册第168页。), 它“是一种能够在哲学史上引起转变的事业”(注:施太格缪勒《当代哲学主流》, 商务印书馆1986 年版上册第209页。)。 人们也许会对它所凭藉的“源始经验”直觉以及它的非逻辑表述等等提出种种质疑,但是,应当肯定,在认识论中,主客关系除了“分”的方面,的确还应含有“合”的方面,海氏因此并非毫无道理。此外,还应肯定的则是:海氏思路实际上昭示了时价论与非主客体方法是二而一的东西;打不破主客体方法的牢固传统,只在主客体模式中彼此论争,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触及时价论的;时价论的出现、证明和应用,不管是否自觉,都必须以非主客体的本体论方法作为前提。对于我国当前价值哲学研究,这一昭示值得充分注意。 (2-2)海氏论证时价论的思路,首先是从此在与时间的关系入手,证明此在的真义系乎于时间;然后扩而大之,证明一切存在的意义即时间。这思路是从此在出发推出一切存在的意义,除去其中对此在的非主客模式的界说,它与哲学史上那些从主体出发推衍客体世界的思路十分相近。因此,这一思路实际上又与海氏自己反对主客体方法的论述矛盾。也就是说,在《存在与时间》中,时价论的观点与论证它的方法是彼此悖离的。这正是海氏失败的原因。现在公开出版的《存在与时间》只完成了《本部论著的构思》所宣布的两项任务中第一项的AB两小部分。全书末尾乃是未解的大问号:“从源始时间到存在的意义,有路可循吗?”终其一生, 海氏都未能按预定计划正式完成正面论证时价论的C部分(即“时间与存在”部分)。后来海氏曾宣称出版了它的替代成果(注: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三联书店,1887年版第24,48—49,28,49,225—256,383,23页。), 但那实际并非对时价论的真正正面证明。我国有论者说,可以把《存在与时间》按其论说实际理解成《存在与此在》(注:叶秀山《思·史·诗》,人民出版社 1988年版第157页。)。此命名较准。因为, 《存在与时间》的确并未证明时价论。美国著名的海氏哲学研究者约·科克尔曼斯写道:“一旦时间性被揭示为此在存在的意义,还必须迈出关键性的一步,即从这种时间性引向为存在的意义所独有的时间性。在《存在与时间》中,这最后一步没有迈出”(注:科克尔曼斯《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商务印书馆1995年版第35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