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中外的文艺理论家和作家,几乎都公认,文学作品是作家心灵的体现,而他们的心灵则是能动地反映了气象万千的客观世界,我国的文论家和作家们,就说过“言为心声”、“情发为辞”,英国诗人也说过,诗歌“是从心灵的旅途中”见到“永恒的世界”。所以,窥探和认知海外华文作家的创作心态,有助于准确和深刻地理解他们的作品内蕴和特点,也就是可以加深我们对海外华文文学作品的独特性和丰富性、复杂性的认识。 一 作家扬搦管为文赋诗,抒写胸臆,表现社会,反映人生时,自然怀有自己独特的心理状态,作家在选择和处理题材、表现主题思想时,相对集中而稳定的心理态势和感情倾向,就是作家的创作心态。他与作家所处的特定环境、家庭背景、教育和文化的熏陶、人生道路和人事阅历等,都是密切相关的。海外华文作家不同于中国作家,还要受到中外文化的夹击、居住国社会方方面面的冲击和影响,其心态尤为复杂。 要认知海外华文作家的创作心态,似乎要联系到两个问题,一是主观的创作动机,也就是为什么、为谁而写,二是作家的主体品格,包括作家的素质、修养、人生经验等,这两个问题是密切相关的。作家的创作动机,因人而异,不一而足。陈若曦曾说过,1985年,法国的《解放杂志》曾调查了世界四百名作家写作的原因,有人说:“因为我喜欢”,或“为了不死,为了生存”,或“为了人类的自由,为了反对不平等,不正义以及贫穷和无知……”。而她自己真实的写作动机则是很单纯:“我非写不可,不写心情不舒畅”(注:陈若曦:《海外作家和本土性》,打印稿,未刊,第3页。)。这可说是海外华文作家众多创作动机中的一种,很有其代表性。但是,生活在海外各国的华文作家,由于各有其独特的具体处境和遭际,其创作动机也是千姿百态的,有为寄托乡思乡愁的,有为表达个人对母国故土的命运前途的关心和见解的,有为反映居住国的国计民生问题,有为揭示居住国的热点难点问题的,有为表现个人创作才能满足创作欲望的,等等。一般而言,东南亚华文作家的写作动机,较多是为了反映和解决当地社会存在的现实问题,表现乡愁乡思处于次要位置。美、欧地区的华文作家,则以反映乡思乡愁为多,陈若曦说:“多数人写作是因为他们非写不可;是为了排遣胸中的一股乡愁”。此说大体是符合美华文学作品的实际的。当然也有一些作品是揭露当地社会存在的种种问题,如华侨华人的艰难处境、种族和民族歧视、中外文化冲突、异国婚姻等问题。大洋洲等地区的华文作家,则多是出于诉说自己坎坷的遭遇和对未来生活的希冀,他们从越南、柬埔寨等国家,投奔怒海到澳洲定居以后,痛定思痛地反映和抒发他们过去的苦难和对明天的憧憬,也有留学生出身的作家为了表现自己在异国的困境和拼搏,等等。 至于作家的主体品格,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因素,是作家所接受的文化教育的背景和积淀。东南亚华文作家,因早期移民多是迫于经济生活困难,漂洋过海到南洋,他们的文化教育程度不高,后来虽然有文化教育程度较高的文化人南迁并从事文学创作和文化工作,但毕竟为数不多,而且至今有不少人已经作古。目前,华文作家中,多是在业余时间忙里偷闲地自修而提高华文水平和从事写作的;中生代的作家中,不少人是曾到台湾、香港接受教育的,他们同时接受了东西方两种文化教育的影响,尤以西方文化教育影响为深,但东西方文化水准都不很如人意。因而,他们大多数人创作心态中的文化意蕴欠缺深厚度。美欧地区的华文作家多是从台湾前往外国留学或定居的,他们在出国之前,大多数人已受过高等教育,甚至发表过作品,办过文学杂志,或从事过一些文化工作。他们到了新居住国后,既接受了西方文化的熏陶,又因生活在异国他乡,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激起他们对故国悠久深厚的传统文化的激情,如饥似渴地汲取祖国文化的乳汁。所以,他们具有较高的文化素养,其笔端流出的中外文化意蕴也较深浓。大洋洲等地区的华文作家,除少数年长作家和中国留学生出身的作家外,大多数人的文化底蕴是较为单薄的。 所有这些创作动机和作家的主体品格,都对他们的创作心态,及其作品的思想艺术产生一定的影响。 二 海外华文作家的创作心态,粗略地划分,可以分为三种类型的不同的心态:主人心态、客人心态、主人和客人交叉重叠心态。客人心态较为复杂,如加以条分缕析,又可以分为若干同中有异的创作心态。 先说主人心态。作家从生活到创作,都把居住国作为自己的祖国,认为自己是国家的公民和主人,对自己的国家和人民怀有深厚的感情,他们的作品是为当地的社会和人民而写,描写对象是当地社会和人民,读者对象也主要是以当地的社会和人民为主。海外华文作家中,抱有主人心态的,以东南亚地区作家为多,究其原因,一是东南亚的华侨华人数量较多,在全世界三千多万华侨华人中,占了二千多万人,特别是在新、马、泰、印尼、菲律宾等国的华侨华人尤多,人多势众,同声同气,容易适应居住国并产生认同感。二是东南亚的华侨移民的历史不仅悠久,而且长期持续不断,华侨在当地居住日久情生,逐渐把他乡作故乡。三是由于政治、经济等原因,如东南亚国家实行同化侨民的政策,以及华侨在经济上踞于重要地位,大多数华侨及其子女,都加入了当地的国籍,从法律身份到思想感情,都逐渐受到同化而产生认同感和归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