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二字,顾名思义,一般多与武人相联系,与文人不怎么搭界。但是,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些作家由于在生活道路、地域人文环境、家学渊源、创作条件、美学追求、艺术风格等方面相似或相近,形成了这样或那样的作家群,被人们冠以“剑客”的美名,成了这些作家和作家群的雅号。这些“剑客”骨子里还是文人,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好侠、尚勇、重名”的剑侠或侠客。 30年代,戴望舒、施蛰存、杜衡被人们称为“文士三剑客”。这是因为,1932年,施蛰存、杜衡、戴望舒负责编辑《现代》月刊,倡导象征主义的诗歌创作。嗣后,戴望舒又创办《新诗》杂志,把“现代派”这股诗潮推向顶峰,被看作是“现代派”诗坛的领袖。他撰写的《诗论》堪称“现代派”诗的艺术纲领,发表在1932年出版的《现代》杂志第二卷第一期上。全文共分十七条,是作者研究欧洲象征派诗人的作品的札记。被称为“雨巷诗人”的戴望舒的诗集《望舒草》的序就是杜衡写的。施蛰存则集创作、翻译、编辑、学术研究于一体,是现代心理小说的探索者之一。他的短篇小说集《上元灯》、《娟子姑娘》、《追》在二三十年代是颇有影响的。可惜施先生命运多蹇,一生坎坷,1957年被错划为右派,蒙受冤屈。出版家赵景深先生和这“文士三剑客”很熟悉,对这“剑客”的美好称谓自然表示服膺。 还是在30年代,在文坛上初露头角的吴组缃、林庚、李长之、季羡林被称为“清华四剑客”大概是因为他们均系清华出身,家学渊源相似,且皆才气过人而得到此种赞誉的吧。李长之、季羡林、吴组缃都是散文高手,李长之的《孩子的礼赞》、《大自然的礼赞》,季羡林的《黄昏》、《兔子》,吴组缃的《黄昏》、《林居纪事二则》、《泰山风光》都称得上是散文佳作。吴组缃的小说也写得很好,具有强烈的审悲意识,小说散文集《西柳集》、《饭余集》是其代表作。林庚在清华中文系就读期间,就曾创办中文系的刊物《文学月刊》,后留校充任朱自清先生助教,后又做过郑振铎先生主办的《文学季刊》的编辑。早年从事过创作,终其一生,林老主要精力在于教学与学术研究,是一位学者。此四公惟有季羡林先生健在,且笔耕不辍,时有惊人之作问世,神清志洁,实在可喜可敬。老人在《季羡林学术论著自选集·序》中写道:“高山、大川、深涧、栈道、阳关大道、独木小桥,我都走过了,一直走到今天,仍然活着,并不容易。说不想休息,那是假话。但是自谓还不能休息。仿佛有一种力量,一种探索真理的力量,在身后鞭策我。”“剑客”之气犹在,实为我等晚辈之楷模。 30年代末40年代初,袁水拍、徐迟、冯亦代被称为“文坛三剑客”。这三人中,袁为苏州人,徐为湖州人,冯为杭州人,太湖“包孕吴越”,他们都深受吴越文化的濡染熏陶,有着相似的地域文化背景。有一个阶段,他们又同在香港,同在辛勤笔耕,过从甚密。袁水拍能诗,《马凡陀的山歌》嘻笑怒骂,对恶势力痛加针砭。徐迟能诗善文,学贯中西,才高八斗,更为人们称道。他在中国文坛的地位,自有公论。可惜晚年阴差阳错,“命运”不济,飘飘然坠落楼下,演出了一场不该演出的悲剧。冯公尚康健,与黄宗英结为连理后,夫唱妇和,佳作迭出。冯老学养深厚,阅世深刻,为人笃诚,前不久的万言长文《哭徐迟》,殷殷友情跃然纸上,此“剑客”送彼“剑客”,十分感人。这时我想到,以“义”为道德准则和行为规范,以精神自由和情感认同为至高追求,这是我国传统的“游侠”的人格特征。文坛上的“剑客”们的灵魂深处,不是也有这种传统文化基因的影响吗? 50年代初,台湾的司马中原、朱西宁、段彩华曾被称为台湾文坛“三剑客”。这三人都是行伍出身,都是“大兵文学”的干将。他们与我们前面提到的那些“剑客”自然不能同日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