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次作代会后的1997年,长篇儿童小说创作中相继出现的四种文学景况,给儿童文学界带来了新的灵动与气息,在构筑新的文学气象的同时,也给我们留下了新的审美思考,对这些文学景况,我们做如下扫描: 第一,一些在儿童文学创作研究领域中有所收获的作家,推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长篇儿童小说——现实生活的动人之处,是辩证的光辉与诗意的美丽;典型环境中人物形象的优美,是性格的真实与心灵的深刻。 因为现实生活永远像春天一样灿烂,所以,现实主义美学原则必将不断地培育出崭新的艺术花朵。在我们有限的阅读中,继秦文君的《男生贾里》之后,朱效文的《青春的螺旋》(少年儿童出版社)是一部激动人心的作品,典型环境中的人物性格所含纳的艺术韵味与审美内涵,标示着现实主义的一种艺术力量。作家对于题材的深层次解读,对人物关系的对比与互动的设置,对情节所包孕的诗情的开掘,架构出作品结构的整体美,使文本语境流淌出一种清新的韵致。作家注重主要人物性格的刻画,对构成人物性格历史的情节的审美透视达到了艺术真实的层面,比如砸伤凌霄之后不断推进的情节,在人物关系、情感力度的传递与把握上显示出审美的品位。在时代精神的烛照下,凌霄的性格在多个侧面的状描中达到完整,在幻想与现实的撞击中诗意地成长为跨世纪新人。 梅子涵以女儿为原型编述的《女儿的故事》(少年儿童出版社),是一部具有审美特征的作品。作品的主人公梅思繁,虽然不是虚拟的典型化人物,但她具有艺术的真实,她生活的空间不是单一的而是一种多重的组合。当作家想以文字的形式保留下女儿童年的真实时,就会自然地摈弃概念化和非理性的东西,也就必然不断地调整自己的审视点,在学校、家庭、社会关系的构筑中凸现女儿成长的真实,实现如黑格尔所说的——人的完整的个性。作品中的梅思繁也许并不是时代新人的典型,但她确实是具有艺术韵味的“这一个”。《女儿的故事》在叙事语态上是有特点的。简约的白描,叙事话语在重复推进中的节奏,人称之间的转换,显示了对事物具有空间感的把握,这是出于作家心灵的真实,其审美指向是走进和谐。 黄蓓佳在《我要做好孩子》(江苏少年儿童出版社)中,成功地刻写了一个具有审美价值的当代母亲形象卉紫,她的浮躁具有深刻的社会意义。女儿金铃面临着升初中的严重课题。在卉紫看来,考不上重点中学就考不上大学就失去未来。她的这种心灵状貌,从一个方面反映了我们的教育应由应试转变为全面发展的素质教育,上大学不应成为唯一定向。因此,渴望女儿成材的心态,真实而深刻地反映了当代父母对商品经济发自心灵深处的恐惧,是生存意义上的现实需求而不是理想的光辉。当她的愿望与女儿的现况冲突时,心灵恐惧就以不同的浮躁形态表现出来。对儿童作为一个成长着的个体,卉紫没有科学认知。儿童的一些小毛病,要靠因势利导和个体的成长来克服;要想缩短这一过程,只能像作品中的孙奶奶那样在相互信任中取消代沟,给孩子一个宽松自由的环境舒展童心。当女儿遇到困难时,卉紫怀着对女儿的爱给女儿加压,致使女儿在不同境遇中说谎。作为卉紫性格表征的浮躁,是变革中的现实关系的真实摹写和典型环境中展示的艺术真实,是一种美的形态。 在解析上述作品时,我们发现文本中有的人物的命运流程及其表现形态,还缺少统一的审美观照;有些事件的状写不够简洁,还有打眼的可删节的枝蔓;在源于生活、高于生活、集中概括的典型化过程中,情节与情节还没有构架出应有的诗意与灵运,对艺术语境的营造是一种消解。 第二,一些从事成人文学创作的作家加盟儿童文学,推出了他们的第一部长篇儿童小说——现实的深刻变革,拓展了作家的心灵视野,作家心灵中的诗意形象是现实的赋予;奉献给孩子们的,无论是一份幻想般明丽的少年岁月,还是一份现实般迷人的命运轨迹,都是来自生活的诗与歌。 毕淑敏的《雪山的少女们》(明天出版社)描写了西藏阿里高原上一群年轻的女兵,作品中的“我”、河莲、果平、小如、小鹿构织出一组当代共和国女兵的群体雕像。对冰川拉练、雪野露宿、以及最后送别战友等典型环境中细节真实的状写,在人物关系结构中昭示出来的性格内蕴,艺术地传达了凝聚着民族精神与时代内涵的革命乐观主义,形象地抒写了壮丽的理想所焕发出来的精神力量,作品为青少年朋友展现了一个没有被金钱污染的圣洁的精神家园,这对于青少年心灵的丰富与充实,对于理想人格的构架与塑造,有着积极的审美意义。 张炜的《远河远山》(明天出版社)给读者的审美感觉是沉重压抑的,主人公“我”的性格塑造丰富而凝重。“我”的沉默不语,是不能与外部世界交流而转向内心,与自我心灵对话形式是找到任何纸片就写。当母亲病故、被继父撞残的永立自杀后,“我”离家出走——这是一种性格的能动指向和对既定生活秩序的否定,开始了不断地寻找写的人,在山区平原,在城郊省城,实际上在寻找心灵相通的人,也是在寻找与外部世界的对话过程中确立自我价值,展示“我”心中的善以及对美好的追求,认定生命形式是写作。在经历了一个个生与死的搏击、有认识价值的事物在现实重压下不断的粉碎中,“我”的人生结局既悲怆又幸运。这部作品不是理想主义的颂歌,却歌唱着心灵中对美好的向往与探求的艰难,它艺术韵味的深长,带给我们一个心灵中有亮色的独特少年形象以及一份沉重的思考。 王安忆的《一个故事的三种讲法》(明天出版社)从三个审美切入点叙述故事,显示出结构意识的力度。这样的叙事样态,对青少年阅读定势也许是一种具有审美价值的打破。作家对朦胧而又真实、动人而又痛苦的女孩情感历程的状描,具有真切逼真的艺术感染力。有些情节,比如资本家几房妻妾在文革中的尔虞我诈,人物关系的构成、场景的转换、矛盾冲突的操练,显示了作家的艺术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