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问题的提出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完善党中央对科技工作统一领导的体制，健全新型举国体制，强化国家战略科技力量”[1]。近年来，新型举国体制作为一个重要词汇在国家文件中频繁出现并引起广泛关注，从我国不同阶段国家科技计划的战略布局及其推进实施可以看出，举国体制长期在我国科技领域发挥着实质性关键作用，然而随着时代的变迁，举国体制在我国科技领域的功能定位也面临适应新时代特征的新型转变需求。传统科技创新举国体制强调集全国之力突破重大关键技术和瓶颈问题，侧重于技术层面的开发和投资，往往忽视基础研究[2]；而在科技创新新型举国体制下，基础研究的源头支撑作用更加凸显，注重增强国家基础科技战略力量及完善共性基础技术供给体系[3]。从强调重大技术突破到强调基础研究源头作用，新型科技举国体制对大学创新资源投入提出更高的要求。当前大学创新处于大学、政府和市场多重利益主体建构的复杂场域中，大学研发投入存在多重张力关系，如何使这些张力关系达到平衡是适应新型科技举国体制的关键所在。具体来说，研发投入的周期性波动不利于科学研究的持续性、稳定性，阻碍大学自由探索与应用导向的平衡，以及学校内部经费和获取外部经费的平衡。不同时期的大学研发投入有鲜明的时代性，根植于国家政治经济社会发展阶段的需求，从历史的视角审思大学研发投入及其张力关系，透析其周期性、结构性特征与生成逻辑，能更好地理解研发投入承载的历史使命及其与大学竞争优势建构过程的交互作用。 面对这一重要议题，学界对一流大学研发投入与其创新水平的关系已有共识，认为充裕的研发投入是世界一流大学的重要标志之一[4]，研发投入与大学发展存在良性互动关系[5]。经费收入水平和结构对高校提高科研绩效十分重要，经费水平越高的高校提升科研绩效所需增加的经费越多[6]。但对投入结构和投入模式还有一些争议，比如有学者认为我国研发经费投入规模已有较大变化，在投入结构与投入主体方面却并未改变，更多基于“重视”而开展研发投入[7]。也有学者表示，大学研发投入结构已从应用研究“一枝独秀”向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齐头并进”演进[8]。科技创新新型举国体制是解决全局性问题的制度安排，建立在战略科技力量和国家创新系统有效运行基础上[9]。建立科技创新新型举国体制是中国应对新一轮“西方科技封锁”、解决“卡脖子技术”问题的制度选择，既是应对国际制造业发展战略和贸易战升级的重要举措，也是新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以及国内科技创新的内在需求，是新时期全面深化改革条件下中国科技体制发展的必然出路[10]。已有研究对科技创新新型举国体制下大学研发投入张力关系和平衡机制的关注较匮乏，如何在实践中给出可行路径也尚未形成统一认识。基于此，本研究以中国一流大学为研究对象，聚焦大学研发投入的张力关系，在多重制度逻辑指导下剖析其生成逻辑，进而探讨建构适应科技创新新型举国体制下的平衡机制。 二、研究设计 (一)核心概念界定 1.科技创新举国体制 “举国体制”即集中和安排全国力量、资源开展国家重点事业的国家体制，是以国家利益为核心，以国家意志为导向，在政府主导下，通过全面动员、快速调配和高效组织一国相关资源，以达成某一特定目标的制度安排与体系建构[11]。新型举国体制的提出是相对于我国传统举国体制而言的，继承了举国体制中集中力量办大事的鲜明特色和显著优势，强调资源配置方式、利益分配机制、效益评价模式等方面的重要转变[12]。科技创新新型举国体制则是将举国体制这一特殊的组织协作模式应用于重大科技项目及关键核心技术攻关[13]，是通过创新已有的科技创新制度模式，转换政府与市场协同模式，从制度和机制上消弭两者间的壁垒，实现举国范围内的科技资源配置，并最终服务于国家重大科技创新需求[14]。 2.研发投入 研发投入是指“基础研究、应用研究和试验发展”三类研发活动中的各种资源，包括人、财、物等多方面。资金投入决定了整个研发投入水平的高低，是创新活动最为关键的基础性因素，本研究认为研发投入主要是指资金上的投入[15]，表现为“在各单位、组织和部门之间，特别是在政府和其他实施机构之间涉及明显资源转移的活动”，特指相关单位统计数据中用于研究与开发的内部经费[16]。“研究与发展课题”直接反映了国家对大学科学知识生产的重视程度及其资源统筹配置能力，其数量的多寡一定程度上也是大学科研实力和科研水平的标志，因此本文将一流大学获取的“研究与发展课题”经费作为大学研发指标。 3.中国一流大学 根据教育部等三部委2017年9月联合公布的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高校及建设学科名单，确定国内42所大学(A类36所、B类6所)的建设目标为世界一流大学，其学术声誉、教师水平、学生素质、科研质量和治理能力处于国内顶尖水平，是我国高等教育体系中最具创新能力和竞争力的高校，其科研经费投入占据绝对优势。本文的研究对象“中国一流大学”专指36所“世界一流大学建设”A类高校。 4.张力 “张力”本是物理学名词，是在一定的范围内多种作用力达到平衡的一种状态，实质是一种控制事物稳定在一定范围的平衡力，具有一定弹性。本研究引入“张力”这一概念来研究一流大学研发投入问题，新型科技举国体制下一流大学研发投入张力表现为新型科技举国体制对大学研发投入施加的作用力，即形成新型科技举国体制对研发投入的吸引力与排斥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