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两个结合”的论断,今天正在被理论界热议。在看到对问题的认识不断深化的同时,有必要审视这一讨论中的疏忽。我认为,对于“两个结合”前提性思考的忽略,即把“结合”当做无需论证的既有设定,因而不探讨“什么是结合”“结合何以成立”,只围绕着“怎么结合”展开,可能是最大的偏失。实际上,无论是“一个结合”还是“两个结合”,都要在确立“结合”的科学内涵后才有进一步讨论的基础。否则,不仅许多问题说不清楚,还可能被一些伪命题牵着走。其实,党的二十大报告对“两个结合”有完整的表述:“中国共产党人深刻认识到,只有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坚持运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才能正确回答时代和实践提出的重大问题,才能始终保持马克思主义的蓬勃生机和旺盛活力。”“结合”是对科学世界观的坚持运用,这是“结合”的前提,由此出发才能真正把握“两个结合”的理论价值。 一、坚定信仰马克思主义是“两个结合”的灵魂 我们所讲的“结合”,是把马克思主义运用到具体的历史条件,对马克思主义的坚定信仰是前提。毛泽东有句名言:“共产党不靠吓人吃饭,而是靠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真理吃饭,靠实事求是吃饭,靠科学吃饭。”[1](P835-836)这就非常明确地表达了,我们对于马克思主义的坚定信仰不是“宗教情结”,更不是盲目崇拜,而是追求真理、坚守和捍卫真理的集中体现。但是,马克思主义的科学真理,是植根于科学世界观的真理性,而不是经验科学的真理性。如果将其混同于实证科学就无法领悟这一思想体系的科学性,也就颠覆了坚定信仰马克思主义的基础。邓小平曾指出:“搞社会主义一定要遵循马克思主义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也就是毛泽东同志概括的实事求是,或者说一切从实际出发。”[2](P118)很清楚,实事求是是思想路线和世界观,从实际出发不是一个经验判断的命题,而是对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遵循。正是在这个根本问题上,还存在着许多含混,需要认真讨论。 (一)科学世界观奠立了马克思主义信仰的根基 科学世界观是马克思主义科学信仰的理论根基。它科学地解决了世界的“终极存在”、人生的“终极关怀”这些信仰领地的所谓“形而上”问题,为“改变世界”的人类解放事业奠定了基本遵循。因此,理论和实践相统一必须以科学信仰为前提,“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必须从揭示时代潮流、认识客观规律这一大“实际”出发。可见,不能把科学世界观混同于实证科学,否则将会割裂理论和实践的关系,动摇马克思主义信仰:或者把理论的作用限制在不超出经验的“现象界”,只能跟在不断变化的实际后面随波逐流,从实质上取消了理论对于实践的指导作用;或者把理论当做经验现实,从根本上封闭理论、脱离实践,使理论成为空洞的教条。在这方面,第二国际的教训值得永远记取。 在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第二国际是特别应该关注的现象。在其代表人物中,既鲜明地存在着作为“主流”的固守马克思主义词句的教条主义,也突出地存在着丢弃马克思主义思想旗帜的伯恩施坦机会主义。上述两种偏向虽然在长期激烈争吵中不仅“分裂”并导致了第二国际的破产,但其至今仍有市场。发人深省的是,看似势不两立的这两种偏向,却都打着实证科学的旗号,排斥和否定辩证唯物主义世界观。原因就在于:把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实证科学化,马克思主义就会或因被经验“证明”而当成“万能的公式”,此乃教条主义;或因被经验“否证”而遭怀疑、否弃,此乃伯恩施坦主义。因此,领悟作为科学信仰的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以考茨基为代表的第二国际马克思主义主流学者,没有真正理解马克思恩格斯所完成的哲学变革的世界观意义,不懂得马克思主义哲学和旧哲学的真正区别,从而在不同程度上把新唯物主义实证化了。为了和旧哲学划清界限,避免把哲学凌驾于科学之上,他们都毫无例外地把马克思主义哲学仅归结为历史唯物主义,并且往往把它直接等同于具体的“经验科学”方法;为了和黑格尔划清界限,避免把辩证法变成先验的普遍公式,他们都毫无例外地限制了辩证法的适用范围,从而实际上否定了辩证法的客观普遍性。例如,梅林在自己的著作中几乎从来不使用“辩证唯物主义”这一术语,认为辩证法只适用于社会历史领域。他断言:“我们可以直截了当地说,他们①在自然科学领域中也是机械唯物主义者,正像在社会科学领域中他们是历史唯物主义者一样”。[3](P257)普列汉诺夫也只重视将辩证法运用于社会历史领域,而忽视了作为普遍存在方式和认识论的辩证法。甚至拉布里奥拉也把辩证法仅理解为思维的表达方式,而不是发展的一般规律。考茨基最为典型。他断言马克思主义不是一种哲学,而是类似于达尔文进化论的“经验科学”;不是“超越经验界限”意义上的“形而上学的唯物主义”,而是立足于经验的“一种唯物主义的方法”。这就是他们把马克思主义教条化的认识论根源。 伯恩施坦也把“超验”排斥在科学之外,从而把揭示世界发展客观规律的辩证唯物主义世界观诬称为马克思学说中的“黑格尔异端”。在他看来:“世界的最后的基本规律,作为根据经验证实的事实,我们并不认识,所以,我们只能在概念上把它理解为我们从科学地证实的事实中得出的那些结论的产物。在这个意义上,对于一切具有这样一种统一的世界观的人来说——无论他们叫做黑格尔还是别的什么人,思维过程就是现实的创造者”[4](P233)。只要没有得到完全的“经验证实”,就不是科学,或只是伪装成科学的抽象概念。把科学性限制在经验范围内,就否定了马克思主义的真理性,科学信仰也就无从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