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问题的提出 深入推进区域协调发展战略，是紧扣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变化解决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的重要举措。随着数字经济日益成为“重组全球要素资源、重塑全球经济结构、改变全球竞争格局的关键力量”①，数字经济对区域发展的影响越来越受到关注。对此有完全不同的两种观点：一种观点认为，由于“数字鸿沟”的存在，数字技术和基础设施似乎是对集聚效益的补充，而不是弥补其缺失，因此，它们倾向于加剧空间不平等，而不是缩小经济领先和落后地区之间的差距，数字经济的发展可能会使区域间发展失衡的问题更加突出②；另一种观点则认为，数字经济所引发的技术创新与进步具有渗透性特征，能够改变生产要素比例与种类，逐渐替换传统落后生产要素，重构分工协作体系，提高生产力，是区域协调发展的重要依托③。 数字经济到底能否提升区域协调发展水平？对这一问题恐怕要从两个方面予以认识：一方面，数字经济的发展确实有伴随数字鸿沟形成“区域差距拉大效应”趋势的可能；另一方面，数字经济的发展也会因有利于打破资源利用的时空壁垒，进而提升资源配置效率形成“区域差距缩小效应”趋势的机会。因此，数字经济能够提升区域协调发展水平的前提是，数字经济提升资源配置效率形成的“区域差距缩小效应”要大于因“数字鸿沟”形成的“区域差距拉大效应”。从近年来我国数字经济发展的情况来看，地区之间的“数字鸿沟”主要表现在“绝对量”的比较上，2021年，数字经济规模前十的省份中有7个省份属于东部地区；从数字经济占GDP比重来看，前十省份中东部地区占据8个，说明中西部地区与东部地区在数字经济的发展规模上还存在着相当大的差距。而打破资源利用的时空壁垒提升资源配置效率主要体现在“相对量”的比较上，从数字经济的增速来看，2021年，贵州、重庆、江西数字经济增速位列全国前三名，增速前十名中有9个是中西部地区省份，说明数字经济有望成为缩小地区经济差距加快推进我国区域协调发展的重要力量④。 在此背景下，国家推出“东数西算”等工程，试图通过算力设施由东向西布局，促进东西部数据流通、价值传递，有效缩小地区间的数字鸿沟，进一步激发数字经济在促进区域协调发展中的作用。可见，以新型数字技术为着力点，把握数字经济发展规律，消除数字鸿沟，构建数字核心产业与应用产业相互促进、地区之间相互协同的包容性发展格局，已成为新时代背景下促进我国区域协调发展的关键所在⑤。因此，深入探究数字经济促进区域协调发展的内在机理机制，明晰可能的有效实施路径并提出有针对性的政策建议，对解决地区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具有重要意义。 二、数字经济促进区域协调发展的机理 数字经济促进区域协调发展的逻辑起点为数据这一生产要素。因此，要厘清数字经济促进区域协调发展的机制，需要从两方面考虑：一方面，在微观上数据是如何打破资源利用的时空壁垒提升资源配置效率，进而促进区域协调发展？另一方面，在宏观上数据是如何实现区域之间的社会产出“收敛”，从而为实现区域协调发展创造积极条件？ (一)数字经济促进区域协调发展的微观机制 1.从生产领域看，数字经济有利于企业跨区域进行资源配置，更好更充分地发挥各地区的比较优势。数字经济不仅可以优化制造业企业的生产和管理方式，改善各类生产要素在企业内的配置状况⑥，还可以借力数字化共享平台，通过数据和企业组织、政府治理的有机融合，打通不同区域之间“信息孤岛”，实现资本、劳动力、技术等生产要素的跨时空流通和共享，从而降低市场失灵所带来的生产要素浪费和错配，优化要素配置效率。数字经济使企业能够更精准地进行跨区域资源配置，能够在东部地区土地资源紧张、劳动力结构性短缺的背景下，更好地发挥中西部地区的空间产业承载潜力大、自然资源丰富、土地和劳动力成本低等比较优势，从而“赋予各地区产业更新和跨阶段发展的新动能，也提升了不同地区增长动能的平衡性”⑦。 2.从消费领域看，数字经济有利于消费者释放消费潜力、实现消费升级，为欠发达地区摆脱瓶颈提供机遇。数字经济推进了传统领域与互联网的结合，将更多的消费对象和更新型、便捷、高效的消费工具提供给消费者。面对更多的消费对象，人们的消费理念会发生根本转变，消费者行为更加个性化、特色化以及多元化，消费者可以通过网络对产品进行个性化、特色化定制。同时，由于拥有更新型、便捷、高效的消费工具，很大程度上打破了原有消费方式的时空界限，消费者能够进行受限极低的交易活动，能够在更多的选择中提升消费者剩余，实现效用的最大化⑧。数字经济以技术的力量构建了消费的新业态新模式，拓宽了消费的新领域和新渠道，不仅释放了消费者的消费潜力、引导消费结构升级和优化，还使社会逐步迈向消费牵引供给、供给指引消费的良性循环。数字经济条件下消费规模、消费结构与消费者行为的变化，为欠发达地区依托自身禀赋摆脱产业层次低瓶颈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从而为不同区域协调发展提供更广泛、更公平的机遇。 3.从市场发展看，数字经济有利于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基于云计算、人工智能及区块链等新型技术，数字经济创造了更为灵活的、宽领域的经济协作系统⑨。通过减少信息摩擦、降低交易过程中的信息搜寻成本，数字经济能够降低各地区参与贸易和区域产业链分工的成本，进而实现发展成果的普惠式共享。同时，数字经济以区块链、人工智能等新兴技术为依托，能够加快统一、透明、公正、合理的交易监管机制的形成，从而为不同地区参与公平竞争创造机会。也正是如此，随着数字技术的不断发展，“数字桥梁”的搭建正在持续模糊各地区间的地理边界，也正通过数字化技术打通国内一体化市场⑩。众所周知，建立全国统一大市场最主要的目标是解决地区间的市场分割，而有效地破除地方保护、行业垄断，打破地区市场的分割和各种壁垒，正是实现区域协调发展亟待解决的问题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