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以来,在国际金融危机、难民危机、恐怖袭击与骚乱等因素的叠加作用下,欧洲政治极化加剧,以匈牙利青年民主主义者联盟(以下简称“青民盟”)、法国“国民联盟”、意大利兄弟党、瑞典民主党为代表,一批持激进主张的政党相继在欧洲政治舞台上崭露头角。①它们利用各类选举稳步拓展影响力,有力地冲击了传统政党在政坛的主导地位。②与此同时,它们自创立之始便饱受欧洲传统政治力量、主流媒体的抨击。后者频频用“极端”“排外”“民粹主义”“种族主义”等贬义标签描述新激进主义政党,指责它们煽动民众,违背自由、民主的基本价值,是对民主的重大威胁。然而,如此“不堪”的新激进主义政党缘何获得越来越多的欧洲民众的青睐? 一、“标签”之下新激进主义政党的形象 各新激进主义政党的源起与发展历程不尽相同,总体上看它们是一个意识形态异质化的集合。然而,由于它们均将矛头指向了本国乃至整个欧洲的社会弊端,提出了一些不同于传统政党甚至是“政治不正确”的政策主张,并且逐渐与传统政党“分庭抗礼”,从而招致后者贬义的“标签化”回应。 传统政党和政客一般认为,新激进主义政党是一种“离经叛道”的力量,他们试图以“咄咄逼人”的方式挑战或变革主流价值与制度,这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一是新激进主义政党具有“极端”“仇恨”“种族主义”等鲜明特征。例如,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曾在辩论中称“国民联盟”领导人玛丽娜·勒庞是“腐败、危险的民族主义”,是危险的骗子。③西欧多国社会党的联合组织“进步联盟”则称新激进主义政党“汲汲于分裂的政策,点燃仇恨和恐惧之火,鼓励边缘化和分化”④。二是新激进主义政党与自由民主原则相悖,具有“威权”“寡头”“专制”等特质以及“亲俄”“通俄”倾向。2010年以来,欧盟多次批评匈牙利青民盟政府违反了欧盟的基本价值原则,破坏了自由、民主与法治,导致匈牙利出现了民主倒退。2022年,欧洲议会甚至判定匈牙利不再是一个完全的民主国家,而是“选举独裁主义”⑤。意大利兄弟党领袖焦尔吉娅·梅洛尼与勒庞则多次被定性为“亲俄”派,因为她们或主张同俄罗斯发展伙伴关系,或曾公开称赞普京。⑥三是新激进主义政党鼓吹民粹主义,煽动民众的不安与敌视情绪。例如,马克龙称民粹主义正像麻风病一样在欧洲蔓延,欧洲人应更加积极地与之抗争。⑦欧洲人民党领袖唐纳德·图斯克认为,欧洲政坛已经形成了两大阵营——不负责任的民粹主义政党和负责任的人民党,并且誓言要同“民粹主义者、操纵者和独裁者”进行坚决斗争。⑧ 与传统政党和政客类似,西方主流媒体在评论中最常使用的标签是“极左/右翼”“民粹主义”。前者主要用于说明新激进主义政党的观点、主张背离传统主流价值,带有偏激乃至极端的情绪。例如,媒体经常使用“极左翼”或者“强硬左派”称呼“不屈法国”,因为该党试图“背离”欧盟的经济、社会和预算政策,挑战欧盟坚持的自由市场原则。⑨《纽约时报》则将其党名翻译为“叛逆的法国”,暗指它是主流价值的“叛逆者”。⑩“国民联盟”被视为法国典型的极右翼,因为它对移民、难民和外来宗教文化的态度不宽容、不友好,甚至鼓动文化对立与冲突。“民粹主义”则是西方主流媒体对新激进主义政党自诩代表人民意志、是“人民的扩音器”的回应。它们注意到民粹主义现象的兴起同欧洲问题迭出的现状有关,但倾向于认为新激进主义政党的富有魅力的领袖通过“煽动性”“欺骗性”的话语,歪曲了社会问题,鼓动了人民和精英之间的对立,分裂了社会。例如,英国广播公司声称民粹主义力量将欧洲带到了十字路口,并暗示它将导致一个“脆弱的、支离破碎的欧洲”(11)。欧洲新闻台同样认为,民粹主义会严重侵蚀欧洲的自由民主。(12) 除此之外,对一些曾与法西斯主义有历史关联的政党,西方主流媒体视其为法西斯的余孽。2022年意大利兄弟党胜选后,多家西方主流媒体称之为“后法西斯”政党,并预判意大利的前途因其获胜而未卜。有评论甚至认为,梅洛尼的胜选是意大利历史的一个转折点,它打破了自贝尼托·墨索里尼倒台以来意大利的民主遗产和发展轨迹。(13)意大利《共和报》前主编埃齐奥·毛罗同样担忧道,梅洛尼的上台将“改变我们国家的形态”,“标志着反法西斯主义的终结”。(14)瑞典民主党崛起后,德国之声认为,该党无法摆脱新纳粹标签,其许多成员仍然是种族主义者。(15)《波士顿评论》称,凭借着复活同质化民族的承诺,瑞典民主党得到了许多本国白人的认同。未来四年,它对政策的影响力将超过以往,甚至有可能成为最大的单一政党,那将是噩梦般的景象。(16) 西方学术界的评价稍显客观,但也时常出现“拉偏架”的现象。西方学者常用“激进左/右翼”(Racial Left/Right)、“极左/右翼”(Far Left/Right)、“极端左/右翼”(Extreme Left/Right)、“左/右翼民粹主义”(Left/Right Wing Populism)称呼新激进主义政党。这些概念的背后依然是其对新激进主义政党兴起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