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206.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6133(2023)04-0052-07 技术和文化是一个历久弥新的研究话题,网络社会的崛起,使世界各国不仅在经济、政治上发生了新的变化,在文化和社会上也出现了新的特征。曼纽尔·卡斯特对网络文化的研究,事实上也是对技术和文化关系问题的思考。卡斯特基于对新的传播技术系统具有洞见性的考察和分析,认为我们的社会正形成一种真实虚拟的新文化,这种新文化正成为网络社会的文化核心。本文将深入阐述卡斯特关于新的技术和文化的内容、动态和意义,以期对当前我国网络文化建设及治理提供有益参考。 一、真实虚拟:网络文化本质的诊断 卡斯特通过对社会结构变迁进行全面观察和深入分析后,认为新的沟通技术系统使我们的社会形成了一种新文化,即真实虚拟的文化。 (一)虚拟真实还是真实虚拟? 在阐述卡斯特的真实虚拟文化之前,有必要解释、澄清卡斯特关于“真实虚拟”和“虚拟真实”的辨析。对这两个词的区分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真实虚拟文化概念,从而更好地理解卡斯特对网络文化本质的审思。 “虚拟真实”(virtual reality),也翻译为“虚拟实在”。随着虚拟现实技术在当今世界越发备受关注,科技界和学术界对它的讨论也逐渐增多。汪成为认为:“虚拟实在技术是指在计算机软硬件及各种传感器的支持下生成一个逼真的、三维的、具有一定的视、听、触、嗅等感知能力的环境,使用户在这些软硬件设备的支持下,能以简捷、自然的方法与这一由计算机所生成的‘虚拟’的世界中对象进行交互作用。”[1]3这从技术上非常清晰地定义了虚拟真实,但是,对于什么是“虚拟真实”却没有具体论述。20世纪80年代末,计算机技术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创造出人们进入虚拟世界的入口,美国计算机科学家杰伦·拉尼尔(Jaron Lanier)将这种现象命名为“虚拟实在”。《韦氏字典》给“虚拟”和“真实”的定义,成为了许多学者为虚拟实在定义时的参考。网络文化学家迈克尔·海姆总结道:“《韦氏词典》把这两个释义放在一起理解就是,虚拟实在是实际上而不是事实上为真实的事件或实体。”[1]111-112海姆的定义虽然间接说明了虚拟实在的一些情况,但并不是准确的洞见。海姆只是通过总结虚拟实在的七大特征来表达其本质,认为是七种概念和特征指导着虚拟实在的研究,即“模拟性、人工性、沉浸性、交互作用、遥在、全身沉浸、网络通信”[2]113。参照以上几位学者的论述,我们可以更好地把握虚拟真实的概念、本质和内在精神。 在把握了“虚拟真实”的定义之后,我们再来看卡斯特的“真实虚拟”,为什么卡斯特要反其道而行之,把真实置于虚拟之前,其用意为何?“真实虚拟”和“虚拟真实”有何区别?在《网络社会的崛起》一书中,卡斯特做出了解释。他认为“文化由沟通过程组成”[2]350。根据罗兰·巴尔特和让·鲍德里亚的观点,一切沟通形式都是以符号的生产和消费为基础的。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现实和象征的再现之间已无本质区别。因为从传播的角度出发,人类都生存在象征环境当中,根据象征环境来理解世界并展开行动。因此,把从文字印刷系统到多媒体的传播模式都整合到了新的传播系统里,这个系统是以交互式电子系统为基础的,在此,其历史意义不在于建构了虚拟真实(virtual reality),而是建构了“真实虚拟”(real virtuality)。可以说,“真实虚拟”这个词是卡斯特对网络社会文化本质的总结,他甚至引用了1992年版《牛津当代英语词典》对该词条的解释:“virtual:严格而论或就名义上而言虽然不是,但实际上是”“real:确实存在。”卡斯特认为,我们称之为虚拟是因为它建立在电子的基础之上,从通信上而言,它只是一种虚拟的过程;而称之为真实则是因为它必须建立在真实的基础之上,这个物质基础的真实不容辩驳,因为只有在物质基础的世界里,我们才能生活和表达,交流和连接,在检索和吸收前人和他人信息的基础上形成我们的知识和观点,并采取相关的行动,甚至在这种表达系统中形成我们的梦想。这样才可以说虚拟就是真实,因为我们是通过虚拟创建信息的意义,从这个角度出发,说我们所经验的现实总是虚拟的才有了成立的理由。对人类而言,现实总是需要通过符号才能被感知,而这些符号的意义,如果脱离严格的语意上的定义,则从某个方面架构了实践。正是因为一切语言都具有编码含混层面的能力,以及开启多元阐释的能力,方使得文化表现不同于形式——逻辑——数学的推理。因此,“当电子媒介的批评者声称新的象征环境并未再现‘现实’时,他们暗中指涉了一种从来就不存在的、‘未经编码’之真实经验的荒谬原始观念。一切现实都通过象征来沟通”[3]351。 在卡斯特看来,对人类来说,不管是什么样的媒介,在进行互动沟通的时候,所有与象征对应的对象,与其派生的语义意义之间,都会产生偏差和转移,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感知上的一切现实都是虚拟的。就此卡斯特提出:“在这个‘真实虚拟’的沟通系统里,现实本身完全陷入且浸淫于虚拟意象的情境之中,那是个‘假装’的世界,在其中表象不仅出现于屏幕中以便沟通经验,表象本身便成为经验。”[3]3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