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1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1398(2023)03-0055-12 一 引言 非物质文化遗产(简称“非遗”)是中华文化的重要载体①,是文化自信和文化多样性的活水源头②。非遗多依附于特定传承群体或个人的知识、经验、技术,一旦失传难再恢复③。非遗传统技艺是在漫长社会历史长河中遗留的民族文化记忆,也是在社会实践过程中积累下来的宝贵财富④。在全球化和现代化背景下,传统技艺生产被工业机械化生产所取代,导致很多优秀传统技艺处在衰微甚至消亡边缘。传统技艺遗产蕴含着深厚的历史情感与文化符号,是地方情感的重要载体⑤,往日生活所构建的集体记忆是重要的精神遗产⑥,深度挖掘遗产所隐喻的集体记忆与情感联系,对非遗保护起到重要作用⑦。非遗传承人是非遗的创造者和传承者,是国家民族精神与道德文明的重要守望者⑧,特别是传统技艺类传承人,在非遗保护和传承过程中更起着维系原生态非遗命脉以及保证非遗世代承袭的作用⑨。因此,非遗传承人积极参与非遗保护与传承至关重要。 当前非遗保护研究较为系统且全面,但从非遗传承人视角出发的研究多直接聚焦于对非遗传承人的保护⑩,较少关注到非遗传承者对遗产保护的影响关系。而遗产本身就是一种记忆,这一特征在非遗传承人身上表现的更为明显(11)。因此,本研究引入集体记忆理论,选择国家级非遗惠安石雕传统技艺作为案例,以惠安石雕传承者为调研对象,构建集体记忆、地方认同、遗产保护行为、文化氛围之间的关系模型,探究传承人集体记忆对传统技艺遗产保护行为的影响机制。 二 文献综述与假设模型 (一)集体记忆理论 集体记忆源于心理学,20世纪初哈布瓦赫在《论集体记忆》中,首次提出集体记忆是一个特定社会群体成员之间共享往事的过程和结果,是一个社会建构的概念(12),将原本较多聚焦于个人视角研究的记忆扩大到集体视角。Harald Welzer在哈布瓦赫的基础上进一步将其发展为“社会记忆”,并界定为一个群体的全体成员社会经验的总和(13)。而后研究提出一个群体由共享的身体经验、共同的叙事和仪式等,而传达的对过去的理解即为“社会记忆”或“集体记忆”(14)。在集体记忆的维度的划分上物质集体记忆和非物质集体记忆的划分得到广泛运用,哈布瓦赫指出集体记忆即是一种物质客体,又是某种精神涵义的象征符号(15)。Maryam指出集体记忆既包括可见的物质要素,同时包括社会文化等非物质性要素(16)。李志龙(17)、郑淞尹(18)也指出物质要素和非物质要素是目的地集体记忆的载体。李猛将居民集体记划分为物质集体记忆和非物质集体记忆(19),本文主要采用此维度划分。 遗产领域中集体记忆研究相对较少,多聚焦于文化遗产中集体记忆的建构(20)及集体记忆的重塑(21),如鲁可荣等基于集体记忆理论探讨了浙江妙源村“立春祭”传统民俗文化集体记忆的建构过程,并指出合理重构乡村集体记忆,是推动乡村和产业兴旺的有效途径(22)。也有学者探讨了集体记忆理论对文化遗产保护和传承的重要性,如娄鹏指出非遗是一种特殊的精神文化,凝聚着当地人民的集体记忆(23);邱冰等以大运河景观为例,提出需要借助集体记忆理论传承和保护大运河的历史文化资源,将关注的焦点从“物”转向于“人”(24)。可见,当前在遗产保护中,聚焦于记忆的主体“人”对其传承和保护具有重要作用。因此,本研究从传承人角度出发,引入集体记忆理论,探索文化遗产的保护和传承。 (二)传承人集体记忆与地方认同的关系 地方认同是人地之间情感联系而创造出来的意义,是主观性意义对地方的一种重新认识(25)。20世纪70年代,Proshansky认为地方认同是自我认同的一部分(26)。20世纪80年代,Sarbin提出地方认同受到个人创造的特定情感影响(27)。黄向和保继刚将场所依赖分为场所依靠和场所认同,认为场所认同是个体与客观环境的一种依赖关系(28)。唐文跃认为地方认同是对某个地方作为社会角色自我感知的一部分的认知(29)。基于此,本研究认为地方认同是人地之间的一种情感联结。 记忆是对地方产生归属感以及情感的重要因素(30)。地方是记忆的场所,借助文化记忆和交往记忆,可以建立共同的地方认同(31)。当集体记忆被唤起时,能引发地方认同(32)。当传承人集体记忆被唤起时,它可以在记忆和地方之间架起桥梁,建立地方感和归属感(33)。钱莉莉等提出灾后居民集体记忆中积极的抗灾记忆、怀旧记忆、观念启示等对地方认同存在显著影响(34)。Hussein提出培养文化记忆特征,可影响地方认同、地方感、公民自豪感和生活质量,促进社会可持续性发展(35)。后雪峰等提出村民地方集体记忆可强化地方文化景观的保护,增强其对当地的地方认同(36)。基于此,本研究提出以下假设: H1:传承人集体记忆影响其地方认同 H1a:传承人物质性集体记忆影响其地方认同 H1b:传承人非物质性集体记忆影响其地方认同 (三)传承人集体记忆与传统技艺遗产保护行为的关系 当前非遗保护研究成果丰富,各类非遗专项研究也较为齐全,包括传统技艺非遗保护。但鲜有学者在遗产保护中引入集体记忆理论。遗产可以保留历史记忆(37),遗产保护更是一种延续文化记忆的方式(38)。当前文化遗产保护困境本质上也是一种记忆的危机(39)。非遗是地区民众集体记忆最灿烂的文化组成部分(40)。传统技艺类非遗更是饱含深厚的历史情感与文化记忆,蕴含着不同民族对自身历史文化积淀所保留的集体记忆力(41)。集体化记忆的唤起对传统文化的认同和保护发挥着重要的作用(42),能促进地方集体记忆的传承和场所精神和地方凝聚力的再生,激发社会大众对地方文化遗产的自主保护意识(43)。而本地居民对长期生活环境的集体记忆也对资源保护起着促进作用(44),非遗传承人集体记忆的唤起是促进文化遗产保护的有效途径。基于此,本研究提出以下假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