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同盟体系认知战战略及其实践

      美国是较早在现代战争中推行认知战战略的国家，并已将认知战战略嵌入、下沉至其全球同盟体系。20世纪70年代，美国战略家约翰·博伊德(John Boyd)提出以“精神战”为内核的OODA(Observation、Orientation、Decision、Action)理论，即“观察—判断—决策—行动”循环论，强调通过干扰对手的战争意志以使其全面崩溃。2001年，美国国防部在其《网络中心战》(Network-centric Warfare)报告中提出“认知域”(Cognitive Domain)的概念，将战略布局深入拓展到认知域。2013年，美国联合欧洲、日本等盟友通过开展“人脑计划”等生物神经科学研究项目，着手强化认知战的技术基础。2016年以来，美国不断提出“多域战”等作战理论，进一步阐释认知战的战略性地位，为认知战战略的发展奠定了理念基础。2020年，北约出台认知战(Cognitive Warfare)项目，标志着美国同盟体系正从松散转向协同、从局部转向整体、从构想转向实战，系统推进认知战战略。系统探讨美国同盟体系的认知战战略及其影响，有助于认清美西方的战略目标和布局，进而防范其危害。

      一、美国同盟体系的认知战战略布局

      2020年以来，随着北约率先提升认知战的战略高度，美国进一步强化北约、五眼联盟和美国的双边同盟等同盟机制，拉拢盟友以发挥其各自的比较优势，从战略基础、实战技术、作战力量三个层面进行系统性的战略布局，争夺认知空间的制域权，以图掌握战场上的压倒性优势。

      (一)调动同盟参与，巩固战略理念、组织基础。为加快同盟内认知战合作的推进，美国同盟体系高度重视为战略布局夯实基础。第一，美国率先提出、发展认知战战略理论体系，引导、协同其盟友进行相应的战略部署，提升认知战的行动力。美国2018年提出包含“信息战和非常规作战”“情报战”在内的“多域作战”(multi-domain operation)理念，并通过2021年《临时国家安全战略方针》(Interim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ic Guidance)等文件强调“灰色地带”战略，提高应对网络战、信息战和其他渗透颠覆行动的能力。2022年美国《国家安全战略》(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提出“综合威慑”(Integrated Deterrence)与“跨领域集成”(Integration Across Domains)作战理论，①将认知战提升到与物理战同等重要的战略地位。以此为榜样，美国的盟友同样加快了将认知战纳入战略体系的步伐。澳大利亚2020年《国防战略更新》(Defence Strategic Update)指出，要加强应对“寻求避免军事冲突的‘灰色地带’胁迫活动(政治和选举干预、网络威胁和攻击等)”。②2020年以来，北约提出“认知战项目”，强调应对“来自俄罗斯和中国的认知威胁”，并资助法国军官弗朗索瓦·杜克罗泽尔( du Cluzel)等个人或课题组的认知战研究，依托北约创新中心(iHub)召开多场研讨会等，进一步明确了认知战的行动范畴与地位。2022年，北约在马德里峰会议上将认知战的核心思想确定为“在认知域掌握主动权，认识到持续认知攻击的威胁及由此对军事力量工具(MIoP)带来的风险，采取积极措施塑造环境，应对认知战的威胁”。③2022年，日本发布《国家防卫战略》(National Defense Strategy)，将认知域的综合信息战纳入国家防卫体系建设，并组建跨部门工作团队，设立全球战略信息官、人权担当企划官等职位，对来自其他国家的虚假信息加强分析和研究。④

      第二，创建、扩展一系列认知战专门机构，指导战略布局，以实现战略统筹与协同布局。2021年，美国成立联合网络作战架构能力管理办公室和“印太”联合特遣队，联合相关地区的盟友强化网络战和信息战能力。北约整合美国空军、德国国防部等北约各国防务部门，并广泛协调来自信息科技、国家安全等领域的专家学者和技术公司，将认知防御、网络安全、自主系统纳入北约的合作网络防御卓越中心(Cooperative Cyber Defence Centre of Excellence，CCDCOE)和创新中心研究项目，提供针对性的作战方案，建立起以美国为主导的北约认知战合作体系。2022年，韩国、日本相继宣布加入CCDCOE，北约认知战机构进一步增员扩容，并扩张至“印太”地区。2023年，日本决定新设统合司令部并着手建立“中央云”综合信息系统，提高美日网络战互操作性和情报共享能力，并计划于2024年成立应对信息认知战的机构战略交流室，指导信息的监测与发布。

      (二)运筹同盟协作，强化实战技术优势。现代认知战是国家间科技实力的对抗，掌握技术优势的一方能够发挥科技进步的乘数效应而取得制胜态势。为此，美国同盟体系在技术领域加快运筹集体力量，加强协作。第一，美国及其盟友强调对数据、数字基础设施等关键战略资源的掌控，确保作战主导权和能动性，拓展力量投送范围。在数据治理方面，2020年，美国国防部发布《数据战略》，强调盟友在联合军事行动中的数据交换能力。2021年12月，美国与澳大利亚签署《澄清境外合法使用数据法案》(Clarifying Lawful Overseas Use of Data Act)。2022年3月，美国与欧盟签署《跨大西洋数据隐私框架》(Trans-Atlantic Data Privacy Framework)，以促进关键数据在盟友间的流动，扩大美国同盟体系获取全球数据的范围。2022年4月，美国联合加拿大、日本等发布《全球跨境隐私规则声明》(Global Cross-Border Privacy Rules Declaration)，推动建立“基于价值观的数据流动信任圈”，企图主导数据跨境流动秩序。在数字基建方面，自2018年以来，美国联合欧洲国家、日本、澳大利亚等盟友相继提出“蓝点网络”(Blue Dot Network)、“重建美好世界”(Build Back Better World)等一系列计划，试图促成区域分工、优势互补的紧密联结，提升数据空间的认知战算力水平。2022年4月，美国成立网络空间和数字政策局(Bureau of Cyberspace and Digital Policy，CDP)，与北约成员国、韩国等盟友建立“数字连接和网络安全伙伴关系”(Digital Connectivity and Cybersecurity Partnership)并发布“Evolve”采购计划，⑤推动与盟友的科技公司在网络、数据等方面数字基建的共同参与及合作，巩固认知战技术优势的互联互通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