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以来的实践表明,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离不开规模庞大的农民工群体,然而随着产业结构的转型和升级,就业的结构性矛盾开始凸显,劳动力市场需求也相应地从追求数量向追求质量转变,培养技能型产业工人,加强对农民工的职业技能培训、提升农民工的人力资本势在必行(蔡昉,2010;李培林、田丰,2012)。《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远景目标纲要》指出:“要深入实施职业技能提升行动和重点群体专项培训计划”,以“技能型劳动者、农民工等为重点,不断提高中等收入群体比重”。提升农民工的职业技能不仅有助于化解就业的结构性矛盾,也有助于提高农民工的工资收入。 农民工职业技能的获取主要有两大途径:其一是通过官方认可的专业机构接受技能培训;其二是采用传统的方式如拜师学艺获得特定的技能,或是通过“干中学”在岗位上习得专业化的技能等(屈小博,2013)。对于第一种方式,所接受的培训或获得的技能往往能够得到权威机构的认定,接受培训者通常可以获得相应的职业技能证书,这类似于教育的文凭证书。通过第二种方式获得的职业技能通常缺乏认定,也没有相应的证书,其水平通常只能在劳动市场的实践当中体现出来。已有研究主要关注通过第一种方式获得的职业技能,这些研究都不同程度地表明,农民工参加职业技能培训或持有职业资格证书等对于工资收入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阳玉香、莫旋,2017;张世伟、王广慧,2010;赵德昭、耿之斌,2020)。但以往研究对农民工通过前述第二种方式获得的职业技能,即实践技能的关注则略显不足。 第一种技能涉及证书这一制度化的凭证,根据信号理论,证书作为一种筛选信号对劳动者能否进入特定的劳动力市场,获取特定的工作岗位并获得相应的工资收入回报具有重要的影响(Becker,1962;Spence,1973)。这一理论主要是基于对雇佣关系相对稳定的主要劳动力市场的分析提出的,因为凭借信号可以降低雇主在雇员筛选过程中的交易成本。就农民工所处的次要劳动力市场而言,雇主雇用和解雇农民工的交易成本相对较低,对于多数农民工而言,技能证书的筛选信号意义可能并不突出。换言之,对农民工而言,技能证书可能出现筛选信号失灵的情况,那么事实是否如此呢?本文将借助2020年“江苏省农民工就业状况调查数据”,通过分析和比较实践技能与职业技能证书对农民工收入的影响来回答上述问题。 二、文献回顾与研究假设 (一)农民工的职业技能与收入 农民工的职业技能与其收入的关系吸引了众多学者的关注,相关研究对于农民工职业技能的考察,在经验层面更多的是将职业技能操作化为职业技能证书和职业技能培训。其中,关于职业技能证书的研究相对较少。在主要劳动力市场上,职业资格证书的收入效应已经得到了验证(李雪等,2012)。但对于农民工而言,职业技能证书的收入效应则存在一定的争议,刘林平和张春泥利用2006年珠三角农民工调查数据分析发现,职业资格证书①对于农民工的工资收入没有显著影响(刘林平、张春泥,2007)。但另一项利用2015年全国抽样调查数据的研究则表明,农民工的职业技能证书对于其工资收入有显著影响(刘艺、宋波,2018)。可见,职业技能证书是否有助于提高农民工的工资收入还值得进一步探讨。 现有研究主要关注职业技能培训对农民工工资收入的影响。其中早期的一些研究主要围绕农民工职业技能培训的现状、需求以及面临的问题等进行描述性论述(于伟、秦玉友,2007;陈浩、杨晓军,2009;胡娇、洪俊,2007;刘平青、姜长云,2005)。近来一些研究开始关注农民工职业技能培训与其工资收入之间的关系,相关研究从研究内容上来看可以概括为两大类。第一类是比较正规教育和职业技能培训的工资收入回报率。有学者对12个城市的调查数据进行分析发现,教育的工资收入回报率在5.6%左右,而职业技能培训的回报率约为9.9%(王德文等,2008),并且职业技能培训的工资收入回报率高于正规教育的工资收入回报率存在代际和职业的分化,在新生代农民工以及“去体力化”农民工身上表现更为显著(王建,2017)。这些研究发现实际上验证了次要劳动力市场相关理论,即在次要劳动力市场,正规教育对工资收入的影响相对微弱。第二类关注的是职业技能培训的工资收入回报,并且通常侧重于分析政府部门组织的职业技能培训的工资收入效果,但相关研究并没有得出一致的结论。譬如,有研究表明职业技能培训对于农民工的工资收入有正向的影响(阳玉香、莫旋,2017;张世伟、王广慧,2010;赵德昭、耿之斌,2020等)。另一些研究则指出,农民工的职业技能培训存在明显的边际递减效应,一般培训超过30天或专业培训超过120天,工资收入水平不会再提升(张世伟、武娜,2015)。此外,也有研究指出,相对于引导性培训而言,技能性培训的作用较小(赵德昭、耿之斌,2020)。从研究方法的角度来看,正如有学者指出的那样,上述多数研究存在方法上的缺陷,并且数据和研究内容也缺乏完整性,因此很难估计出职业技能培训的净效应(屈小博,2013)。此外,多数研究忽视了农民工职业培训的异质性,难以准确捕捉到职业技能培训的真正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