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语 “媒介化”是近年来欧洲学者媒介社会学研究的一个重要概念。在欧洲学者看来,所谓媒介化就是媒介技术“介入”社会生活的不同领域,特别是以具身性形式嵌入人们的日常生活,并逐渐走向制度化实践,形成诸如政治、经济、文化等新的范式。在这一过程中,媒介实践是推动社会变革的关键行为。媒介“化”(mediatization)即是强调用媒介参与社会创新实践。随着Web 2.0技术的普及,人们实时交互沟通成为现实,由此衍生出新的传播模式。曼纽尔·卡斯特所说的“网络社会崛起”带来了深刻的社会变革,塑造着人们的日常生活,网络平台作为网络社会的传播节点,人们利用这些平台开展的全新的文化实践正如火如荼地进行,如网红直播、短视频UGC、网络写作等。如若说传统媒介中的实践者主要是极少数掌握传播渠道的垄断者,公众的文化实践还停留在亚文化表达的反叛阶段,且没有独立专属的实践媒介,那么,当下基于平台“以用户为中心”展开的文化实践却有众多不同之处,值得学界展开深入探讨。 平台作为可为公众提供实践的独立机构实体,其间的文化实践多由公众参与完成,既包含戏谑、反讽和抵抗的部分,也包含日常化的文化生产,表现出一系列复杂的现象。一方面,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用户的自主性、无限创造力和生产力;另一方面,平台文化实践也正以更加隐秘、持久且复杂的力量影响公众的日常生活,并使得公众面临沦为数字劳工和被数字异化的风险。因此,学界有必要以此类现象为切入口,寻找到重建平台公共价值的可能路径。以库尔德利、赫普等为代表的欧陆学者在论及媒介实践时,尤为注重媒介实践对社会整体性的影响,即媒介实践给社会带来了哪些社会结构的变迁。因此,当前的网络直播、网红经济、MCN机构的内容生产、网络小说创作等既是媒介文化实践,也是一种新型商业实践。媒介化也构成了当前社会的现代性特征,重构了现代社会的社会关系和生活方式。 有鉴于此,本专栏两篇文章针对不同的网络平台文化实践,从不同角度对其展开深入讨论。陈龙、经羽伦的《电商直播间场域中网红主播“文化资本”的形成路径研究》,运用网络民族志的方法,对抖音、淘宝和快手三大电商直播平台进行参与式观察,辨析了直播间媒介实践过程中网红“文化资本”的形成规律。杜晓红的《平台资本主义与饭圈文化实践逻辑》,从网络平台中饭圈文化实践的具象文化实践出发,聚焦平台在不同程度上对粉丝群体的行动与实践的控制、裹挟。本栏目旨在开阔并丰富网络平台文化实践的研究视野,吸引更多学者参与该主题的讨论。 随着深度媒介化时代的到来,个体化的媒介实践开始登上历史舞台,它不再是一种简简单单的文化实践,而是由个人或者组织化的“行动者网络”依据一定的规则进行生产、组织和操纵。库尔德利(N.Couldry)、赫普(A.Hepp)等欧陆学者认为,媒介技术的变革,带来了社会、经济、文化结构的重新洗牌。Web 2.0技术的出现,标志着人类已进入深度媒介化社会,同时这也是全新的经济、文化实践。诸如App应用、扫码、人脸识别等正在建构新的社会行为规范、形塑社会行为。电商直播就是深度媒介化的外延形态,它是一种推销商品、实现商品流通并完成消费的新型经济手段,从本质上说,它更是媒介技术赋能后媒介实践的新形式。它将线下的商品流通与消费的模式,挪用并转移到线上电商平台所建构的虚拟消费场景之中,网红主播通过视频直播的方式向粉丝用户推荐并兜售商品,最终将粉丝用户转化为消费者,完成网上平台电子支付交易,以跨越地理限制实现更广泛的经济创收。 在社会学家皮埃尔·布尔迪厄的理论中,文化再生产的实践首先是在具体场域中进行的。一个场域可以被定义为在各种位置之间存在的客观关系的一个网络(network),或一个构型(configuration)。由这些位置所产生的决定性力量已经强加到占据这些位置的占有者、行动者或体制之上,这些位置是由占据者在权力(或资本)的分布结构中目前的、潜在的境遇所决定的,对这些权力(或资本)的占有,也意味着对这个场的特殊利益的控制。①简而言之,“场域”是形成诸多力量争夺资本、资源和权力的场所或社会空间,作为一个关系空间由资本的分布结构来界定,反过来,资本也只有通过场域才能够得到界定,②两者相伴相生。电商直播间作为互联网环境下文化再生产的新型“文化场”,是由网红主播、粉丝用户、商家和平台资本家等客观关系构成的行动网络,包含着网红主播和粉丝用户的文化实践,其间充满着各种资本与权力的争夺。 事实上,在电商直播间场域内部,消费与文化已明显呈现出高度融合的状态,使得资本在经济和文化之间缠绕与交替,以网红主播为代表的行动者在其中对“文化资本”和“经济资本”展开疯狂的争夺。在布尔迪厄看来,“经济资本”是指在物质层面可以直接通过金钱、货币与商品的交换实现资本积累的。“文化资本”泛指任何与文化及文化活动有关的有形及无形资产,③包含高雅的艺术气质、高超的鉴赏能力和渊博的知识。具体到电商直播间场域中,网红主播的“文化资本”是在以消费为核心的文化实践中生成的,其最终目的是完成从“文化资本”向“经济资本”的转换。在传统的文化资本基础之上,网红主播“文化资本”的表现形式依旧丰富多样,其背后的生成逻辑也更为复杂。有鉴于此,本研究从网红主播“文化资本”的具体表现形式出发,探究电商直播间场域中网红主播“文化资本”形成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