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6月12日至18日,中宣部、国家新闻出版总署召开了“《鲁迅全集》修订座谈会”,笔者在会上宣读了《浅谈〈鲁迅全集〉的修订》的论文(见《鲁迅研究月刊》2001年第7期),从佚文、校勘、注释、编排等方面对1981年版《鲁迅全集》的修订提出了一些建议。2005年11月30日,人民文学出版社在人民大会堂浙江厅举行“新版《鲁迅全集》新书发布会”,为人们提供了一个更加完备的版本。如今,2005年版《鲁迅全集》(以下简称“2005版”)已经成为中国现代文学和鲁迅研究界学者的案头必备,有着广泛的影响。正因为如此,人们对这个版本也就格外重视,也格外挑剔,同时,也对它的修订和完善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总体而言,2005版的质量大大超过了1981年版《鲁迅全集》(以下简称“1981版”),本着“修订错讹,增补不足”的原则,2005版内容收录更齐全了,文本校勘更准确了,条目注释更完整了。尽管此后又出版了多种形式的“鲁迅全集”,但2005版依然具有不可撼动的权威性,人们平时查原文、搞研究,也主要依赖2005版。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2005版就尽善尽美,无可挑剔。由于当时编委会不成文地奉行“在原有基础上增补、不想大动”的保守理念,加之采取分卷负责、各自为战的修订方式,从修订工作启动到全书付印,期间虽然召开了几次专题座谈会,但仍缺少集中讨论和关键的统稿环节,因此也留下了不少缺憾。十几年来,不少学者在《鲁迅研究月刊》《上海鲁迅研究》《绍兴鲁迅研究》《中华读书报》等报刊发表了许多有关2005版的研究成果,大家在肯定它的同时,也希望能够对它进行必要的修订。现结合大家的批评建议以及自己平时阅读和使用2005版的一些体会,稍加整理,略陈管见。 一、编辑理念上的保守性导致内容收录不完整 2005版《出版说明》中说:“作者翻译的外国作品和校勘的中国文史古籍,以及早期编著的《中国矿产志》(与顾琅合编)和生理课程讲义《人生象敩》等,分别编为《鲁迅译文集》(十卷)、《鲁迅辑校古籍丛编》(四卷)和《鲁迅自然科学论著》(一卷),另行出版。” 这段话的意思是在向读者说明,《鲁迅全集》不包括上述内容,是一部狭义的《鲁迅全集》。 《鲁迅译文集》(十卷)是1958年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目的是和1956-1958年版的《鲁迅全集》(十卷)(以下简称“1958版”)配套。除了1959年加印了1700部大开本外,就再也没有重印。2001年6月“《鲁迅全集》修订座谈会”期间,当时的人民文学出版社领导也决定同时启动《鲁迅译文集》的校勘增补工作,并确定由王世家、赵淑英、张杰、张铁荣、刘运峰各自负责其中两卷的校勘、增补工作。遗憾的是,15年过去了,参与校勘、增补工作的赵淑英、王世家两位先生已经去世,此书的出版仍遥遥无期。 《鲁迅辑校古籍丛编》(四卷)是1999年出版的,印了5000部,之后未再版。 2014年1月,在2005版出版将近10年之后,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陈漱渝编的《鲁迅科学论著集》(和原定书名有明显差异),该书所收录的是《中国矿产志》和《人生象敩》,并将《生理实验术要略》作为附录。 这就涉及《鲁迅全集》的编辑体例和内容收录问题。既然可以断定是鲁迅论著,就没有必要将其排除在《鲁迅全集》之外。因为,无论是哪一个版本的《鲁迅全集》,所收录的也不全是鲁迅的文学作品,事实上,第一卷《坟》中的《人之历史》《科学史教篇》,第七卷《集外集》中的《说鈤》,第八卷《集外集拾遗补编》中的《中国地质略论》等都可以纳入科学论著。这就造成了一方面把本已收入1981版的《生理实验术要略》剔除,一方面又保留原来的科学论著,而且,又把《〈中国矿产志〉征求资料广告》收入《集外集拾遗补编》,与《鲁迅科学论著集》所收内容重复,难以自圆其说。 将鲁迅的译文和辑校古籍单独编集,与《鲁迅全集》并列是可以的,但要把已经确定的鲁迅论著还要单独编集,就无此必要。而且,将《生理实验术要略》作为附录编入《鲁迅科学论著集》,还带来一个问题,由于《中国矿产志》和《人生象敩》两部著作的正文只有少量注释,为了体例的统一,《生理实验术要略》干脆就不要注释。而收录在1981版中的这篇文字包括题解,有17条注释。试想,如果去掉了注释,即使从事医学的专业人员,也未必读得懂这篇附录。比如其中的“沛普敦”(即消化蛋白质)、“重土水”(即钡盐)、“以脱”(即乙醚)、“格里舍林”(即甘油)等,假如没有注释,岂不如对天书? 编辑体例上的保守还反映在对鲁迅作品的命名上。由于过度依赖以前的版本,对于有些作品的书名、篇名就没有仔细推敲,使得原有的不够准确之处就延续了下来。 如《汉文学史纲要》,是根据鲁迅在厦门大学的讲义首次收录入1938年版《鲁迅全集》(以下简称“1938版”),但以《汉文学史纲要》命名显然不够妥当,因为鲁迅当时所授课程为“中国文学史”。1926年9月14日,鲁迅在致许广平的信中说:“我的功课,大约每周有六小时”,“两点是中国文学史,须编讲义。看看这里旧存的讲义,则我随便讲讲就够了,但我还想认真一点,编成一本较好的文学史。”在9月22日的信中又说:“其中只有文学史须编讲义,大约每星期四五千字即可。”“但感林玉堂的好意,我还想好好的编一编,功罪在所不计。”9月25日的信中说:“如果再没有什么麻烦事,我想开手编《中国文学史略》了。”9月30日的信中说:“从昨天起,已开手编中国文学史讲义,今天编好了第一章”;“我的功课现在有五小时了,只有两小时须编讲义,然而颇费事,因为文学史的范围太大了。”10月4日的信中说:“我对于编文学史讲义,不愿草率,现已有两章付印了,可惜此地藏书不多,编起来很不便。”在一个学期当中,鲁迅共编写了自上古至西汉部分。讲义的手稿本是“中国文学史略”。根据手稿刻写油印的讲义第一至第三篇中缝所标注的也是“中国文学史略”,只是从第四篇开始到第十篇,中缝处才刻印为“汉文学史纲要”。这种命名,不排除是鲁迅本人的意思,因为第四和第五篇为上古到汉代的过渡,自第六篇之后全是有关汉代文学的内容。但是,在收录《鲁迅全集》时,就不能以部分代替全部,而应该恢复为《中国文学史略》,尽管它是一部不完整的文学史著作。如果为了准确,可以在书名后括注“上古至西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