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D8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7411(2022)06-0054-(18) DOI:10.13654/j.cnki.naf.2022.06.004 一、引言 (一)提出问题 随着当前国际力量对比的东升西降,权力转移速度逐渐加快,亚太(Asia Pacific)概念逐渐泛化并向印度洋—太平洋地区(Indo-Pacific)的概念拓展。“印太”地区开始处于地缘政治竞争的中心,成为守成大国与新兴大国竞争的焦点。近年来,美国在“印太”地区的一些盟友和安全伙伴已经开始在与美国的双边联盟框架之外扩大和深化以国防事务为主的各领域密切联系,即美国大力推动“毂辐”联盟体系(Hub and Spokes System)向北约式的网络化联盟体系(Networking Alliance System)转型。“毂辐”联盟体系是指不同盟友(辐条)与美国(毂轴)有着深厚的双边战略关系,但美国各盟友彼此之间没有这种关系;①网络化联盟或联盟网络化是指美国与其地区盟友和伙伴之间相互交织的双边、多边安全合作安排的混合型联盟体系。[1]美国及其盟友与伙伴推动“印太”地区联盟网络化已取得一定进展,如在“印太”地区搞所谓的“二、三、四、五”的“团团伙伙”:“二”是“双边联盟”,包括美日、美韩、美澳同盟等;“三”是“奥库斯”(AUKUS),即美英澳“三方安全伙伴关系”;“四”是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对话”(Quadrilateral Security Dialogue,QUAD);“五”是五眼联盟(由美国、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组成,简称FVEY)。美国现在还想组建把越南、新加坡等更多国家都纳入进去的联盟。从上述经验性事实出发,亟待研究的一个突出问题就是美国为什么推动其领导的亚太“毂辐”联盟体系向“印太”网络化联盟体系转型?几个分支问题亦不容忽视:美国推动联盟体系转型的路径有哪些?核心特征如何?其发展前景达到何种限度?厘清上述几个关键性节点问题有助于考察当前美国“印太”联盟体系的最新进展。 (二)基本概念 美国“印太”联盟体系转型的核心概念为“联盟体系”与“联盟体系转型”,有必要对二者进行清晰的概念界定。传统意义上的联盟一般被认为是具有军事防务性质的安全合作。美国当前领导的联盟内涵得到扩展,联盟行为不仅存在于军事安全领域内,也包含在国际政治、世界经济以及全球治理等更广义的领域内。[2]“联盟体系”是由主导国和多个盟伴(盟友+合作伙伴)为应对上述议题展开合作所形成的双边或多边制度性约束框架。“联盟体系转型”则是一种机制,通过这种机制,美国领导的安全联盟将继续适应不断变化的新安全形势,并随着时间的推移演变为与强调共同价值观和国家利益的志同道合的民主国家形成更强大的全球联盟关系网络。[3] 我们可以用关系结构、联盟性质、成员数量、地缘范围、运作模式、合作议程、防范对象、基本目标、主要功能和盟伴选择标准来评估亚太“毂辐”联盟体系是否向“印太”网络化联盟体系转型,并将上述变量划分为核心变量与重要变量(见表1)。首先,从核心变量观察,传统的亚太“毂辐”联盟体系为攻防一体式安全联盟,只有一个主导国美国和五个盟国,而“印太”网络化联盟体系不是战时联盟,而是平时联盟,该联盟将印度洋—太平洋地区国家甚至域外国家囊括进来,盟伴众多;“毂辐”联盟体系具有明显等级性,即美国主导,其他盟友追随美国,一般采用双边主义的合作形式,网络化联盟体系更凸显使用小多边主义和伪多边主义协商一致进行合作的特征;“毂辐”联盟体系关注以军事合作为主的传统安全议题,网络化联盟体系在高级政治领域与低级政治领域并重;“毂辐”联盟体系建立的初衷为约束日本这样的二战战败国以防地区失序,并且防范苏联与其争夺地区霸权,网络化联盟体系在稳定秩序的基础上更注重制衡中国这样的崛起国。其次,从重要变量来看,二者基本兼具稳定地区秩序和制衡潜在威胁的基本目标,但“毂辐”联盟体系更注重前者,网络化联盟体系更注重后者;“毂辐”联盟体系意在约束盟友,在某种程度上是展现美国霸权实力的典型联盟方式;在网络化联盟体系中美国使盟伴分担美国责任,延缓霸权衰落,所以需要借助更有实力的盟伴展开行动。
综上来看,当关系结构、联盟性质、成员数量、地缘范围、运作模式、合作议程与防范对象这样的核心变量发生变动时,无论重要变量是否发生变动,亚太“毂辐”联盟体系都开始逐渐向“印太”网络化联盟体系转型;当只有联盟基本目标、主要功能和盟伴选择标准这样的重要变量发生变动时,“毂辐”联盟体系未向网络化转型;当核心变量发生变动时,若重要变量亦发生变动则加速该联盟体系向网络化转型。 二、美国“毂辐”联盟体系的现状 拜登政府在其“印太”战略报告中强调,美国除了深化与“毂辐”盟友的联系之外,更要加强与印度、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新西兰、新加坡、越南和太平洋岛屿等主要区域合作伙伴的关系,并且鼓励其盟友和伙伴互相加强联系,特别是日本和韩国。[4]由此可见,美国意图推动其“毂辐”盟友融入“印太”网络化联盟体系。概因当前地区秩序具有消耗作用且难以制衡该地区潜在威胁,美国放弃双边联盟并重建新型联盟的沉没成本高昂,而在霸权实力相对衰落的背景下,推动“毂辐”联盟转型的成本微乎其微,且转型后的网络化联盟具有更高的实力融合与责任分摊效用。不可否认,“毂辐”联盟体系在历史上发挥的秩序稳定、能力聚合与政治联谊效应在冷战阶段发挥过作用,但相较于网络化联盟体系,其秩序稳定与制衡威胁的效应大大减弱,结构性矛盾日渐突出,难以支撑美国在“印太”地区的战略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