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总统拜登于2022年7月13~16日出访以色列、巴勒斯坦约旦河西岸和沙特,并参加了美阿“安全与发展”峰会。巧合的是,俄罗斯总统普京也紧随其后于7月19日访问伊朗,并在德黑兰与伊朗总统莱希、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举行了三边会晤,中东域内外大国的竞争及其关系耐人寻味。拜登总统在出访前表示,“中东正值地区局势的关键时刻,此行将进一步捍卫美国的利益”①,反映出拜登政府对改善美国在中东的地位和维护其中东霸权的急切心态。中东作为美国全球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事关美国霸权的维系与变迁。然而,自拜登总统上台后,大国之间的战略竞争愈演愈烈,美国因受困于新冠肺炎疫情危机、民粹危机、种族危机与经济危机,以及2022年初爆发的俄乌冲突,其战略焦点分散,竞争压力陡增。在此情境下,美国苦心经营多年的中东主导机制陷入困局。当前,美国不仅需要承受多线大国竞争压力,还需要重新配置有限的全球战略资源,因而其对中东主导机制的调整势在必行。 所谓美国的中东主导机制,指美国为了捍卫在中东的战略利益与霸主地位,试图主导中东事务的手段与相应的运行方式,具体包括实施单边霸权主义、双边结盟政策、多边协调机制、军事手段和输出价值观等一系列举措。2021年1月,拜登政府上台后着手调整美国在中东的主导机制,其调整的动因、方向及影响如何?目前,学界主要从地缘重心、领导人政策及阿拉伯剧变三个方面展开分析,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美国的中东主导机制的成因、变迁及影响因素。现有研究证明,后冷战时代美国一度对中东若即若离,但随着阿富汗战争爆发及阿拉伯剧变第一波和第二波的出现,美国在中东大搞联盟政治与“选边站”机制,在中东的影响力一度有所深入,始终维持着中东秩序的主导者地位。但拜登政府上台后,国际环境日异月更,美国在中东的主导机制开始新的轮动,其特点与影响较之以往变化显著。本文将着重探讨拜登上台后美国中东主导机制调整的背景、内容及其影响,为理解美国在中东的战略动向及行为变化提供参考。 一 美国的中东主导机制调整的基本动因 中东地区自2010年底以来进入震荡状态,美国一方面欲维持在中东的主导地位及影响力,但又无力承担来自亚太、欧洲及中东的三线战略压力,需要重新配置全球战略资源。总体来看,阿拉伯剧变后地区局势的复杂性、美国单边主义机制退潮及为了适应新的国际形势,是拜登政府调整中东主导机制的基本动因。 (一)回应中东变局后地区局势变化 阿拉伯剧变以来,以推翻现有政权、推进民主政治为诉求的大规模政治转型运动广泛蔓延,增加了中东局势的复杂性,主要反映在四方面: 第一,强人政治与西式民主政治的结构易位引发国家内部动荡。阿拉伯剧变之前,中东地区的主要政治结构在很大程度上体现为军人政治、老人政治、家族政治等特征。随着阿拉伯剧变的扩散,中东各国的政治转型方兴未艾,比较突出的是埃及政权在穆斯林兄弟会(以下简称“穆兄会”)与军方的反复较量中数次易主,巴林的什叶派发动推翻逊尼派政权的政治运动,利比亚在域外国家干涉下颠覆了既有政权。②阿拉伯剧变引发的西式民主政治与强人政治的博弈不断发酵,从而造成地区权力斗争活跃,政权频繁更替。 第二,地区秩序与主导权之争造成国家间关系混乱。“阿拉伯剧变逐渐偏离其民生和民主诉求的初衷,演变为地区主导权之争。”③此次剧变以来,埃及、伊拉克等国的地区大国地位受到严重冲击,沙特、伊朗与土耳其则顺势成为中东霸权的主要角逐者。④小萨勒曼(Muhammed Bin Selman)执政以来,沙特在也门实施的“鹰派政策”彰显了争夺地区霸权的野心。⑤土耳其则利用伊朗和沙特之间的矛盾巧妙实施“均势”策略,从乱象丛生的权力分割中牟利。⑥以色列背靠美国的支持,既对阿拉伯国家进行战略威慑,也是伊朗争夺地区霸权的绊脚石。总之,阿拉伯剧变之后,地区大国之间的权力争夺加剧,对中东秩序的领导权之争增添了地区局势的复杂性。 第三,教派矛盾层出不穷助燃中东地缘政治的“火药桶”。沙特自视为逊尼派的领导者,因此无法坐视伊朗在也门、巴林、叙利亚扩大影响,双方在叙利亚及也门投入的代理人战争进一步暴露了教派冲突的严重性。伊朗主导下的“什叶派新月地带”对沙特等逊尼派国家构成巨大挑战。阿拉伯剧变之后,海湾国家极力渲染以伊朗为首的什叶派威胁,多少带有将教派矛盾政治化的企图。⑦中东处在盘根错节的教派矛盾与政治利益博弈的漩涡之中,地区局势的复杂性不断加剧。 第四,恐怖主义肆虐致使中东安全局势动荡。早在“9·11”事件之前,“基地”组织就在中东实施了一系列猖獗的恐怖主义活动。尽管美国介入阿富汗战争后对“基地”组织的打击有一定成效,然而随着“圣战萨拉菲”以及“伊斯兰国”的滋长,中东地区的恐怖主义活动始终难以根除。而且,新媒体的传播以及地区国家治理失效成为恐怖主义活动的新掩体,加之近年来美国在中东的反恐战争陆续收尾,导致中东的安全形势愁云惨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