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期间日本关东军司令部除了筹建细菌战、化学战部队之外，为了推进日本研制核武器计划，还秘密组建了一支由采矿和地质专家组成的特殊部队，即“关东军稀有元素调查班”。关东军稀有元素调查班，是原班长山村礼次郎在未公开的个人手记中使用的内部称谓，而在驻日盟军总司令部(GHQ)的审讯供词与原调查班队员久野久的个人回忆中，该部队的对外称谓分别为“关东军地质调查班”和“关东军司令部地质调查队”。 关于关东军稀有元素调查班的情况，无论是日本防卫厅防卫研修所战史室正式编撰的官方丛书《战史丛书：关东军》(朝云新闻社，第1卷，1969年版；第2卷，1974年版)，还是原稀有元素调查班负责人、关东军副总参谋长池田纯久撰写的个人著作《日本的转折点：军阀的悲剧与最后的御前会议》(千城出版社1968年版)，亦或其他代表性研究如岛田俊彦著《关东军》(中央公论社1965年版)、历史读本编辑部编《关东军全史》(新人物往来社2012年版)以及梅里昂·哈里斯著《太阳战士：日本帝国军队的兴衰》(兰登书屋1994年版)等，均无任何记述。据笔者调查，关于该部队的状况，至今鲜为人知，目前仍处于研究的空白状态。 据关东军稀有元素调查班班长山村礼次郎中尉在战后初期接受美军讯问时供认，在苏军占领关东军司令部之前，有关原始档案和文件均被销毁。①因此，本文根据美国国家档案馆收藏的驻日盟军总司令部绝密档案，关东军稀有元素调查班队员的手记、回忆录等资料，来探究二战后期日本为了加速推进核武器研制计划、紧急筹措铀矿而成立关东军稀有元素调查班的背景，考证该调查班的人员构成及其在中国东北调查和开采铀矿的活动，旨在阐明二战期间日本地质、采矿专家们实际上也直接参与了研制核武器的军事计划，在侵略战争中积极地扮演了“加害者”的角色。 一、关东军稀有元素调查班的成立背景 关东军稀有元素调查班的诞生，是太平洋战场局势恶化后，日本为了加速推进秘密研制核武器计划而采取的重要军事行动。 1938年年底，德国科学家哈恩和斯特拉斯曼发现核裂变现象。1939年9月第二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之后，德、美、英、法、苏等国相继开展了核武器研制计划，日本也成为最早开展研制计划的国家之一。1940年夏，日本陆军航空技术研究所所长安田武雄中将得悉理化研究所仁科芳雄博士“准备着手进行原子弹制造的实验研究”消息后，于翌年6月正式下令委托仁科研制原子弹。②1941年12月日本挑起太平洋战争，由于战争初期日方战事顺利，陆军对研制核武器并未予以很大关注，仁科研究室也只是进行了有关理论计算和基础研究。 然而，1942年6月中途岛海战后，太平洋战局逆转，日本失去制海权与制空权，研制新式武器的需求急剧增加。而且，通过西班牙人间谍贝拉斯科，日方也得知了美国秘密研制核武器的消息。于是，首相东条英机命令升任陆军航空总部部长的安田武雄，以该部为中心推进核武器研制。③据航空总部总务课长川岛虎之辅回忆，东条也把他叫到首相办公室指示说：“美国和德国的原子弹制造计划已取得相当进展，若我们落后，战争就会失败。一句话，以你为中心推进研制!”④研制核武器计划，作为最高军事机密，被命名为“NI号研究”(即“仁号研究”)。川岛受命后拜访仁科芳雄时表明：“资金和器材要多少我们也出，您要的东西，无论如何也给筹集。”仁科则表示：“我们研究是先造原子弹，还是先造核反应堆，尚未可知。总之是没有原材料铀矿，这就有劳军方帮着搜寻了。”⑤ 中途岛海战日军惨败后，联合舰队司令山本五十六也希望海军技术研究所“设法开发划时代的超级武器”，电气研究部的伊藤庸二便提出了研制核武器的设想。1942年初夏，伊藤与仁科芳雄协商后，组建了“核物理应用研究委员会”。该委员会从1942年7月到1943年3月召开了10多次会议，最终结论是“即使美国，这次战争恐怕也难以利用核能”。⑥于是，海军技术研究所决定中止研制核武器，集中资源研发雷达。然而，在中途岛海战中败北的日本海军颇具危机感，在舰政总部的主导下，海军方面重启了核武器研制计划。1942年10月，舰政总部将研制核武器计划委托给京都大学理学部的荒胜文策教授。该研究计划暗号为“F研究”，采取了有别于陆军“热扩散法”的“远心分离法”，希望用天然铀矿提炼出浓缩铀。海军面临的不仅是制造回旋加速器等技术问题，同样亟待解决的瓶颈问题是缺乏制造核武器的原料——铀矿。 有鉴于此，首相东条命令川岛虎之辅：“给我按仁科说的办，全力找铀矿!”⑦当时德国、美国分别使用了捷克、比属刚果和加拿大等地的铀矿，而日本国内缺乏铀矿资源。据川岛回忆，日军在国内寻找铀矿的同时，1943年夏也向盟国德国紧急求援，德国最终同意派遣两艘潜艇运送两吨沥青铀矿，结果第一艘潜艇U864在挪威海域被盟军击沉，另一艘U234当时未能成行，1945年3月起航，5月因德国战败遂在大西洋向美军投降。⑧ 太平洋战争后期战况恶化，促使日方决心加速研制核武器，积极推进铀矿勘探进程。1944年6月日本发动“阿号作战”，在马里亚纳海战中再遭惨败。7月塞班岛被攻克后，日本“绝对国防圈”崩溃，本土进入美军远程轰炸机的轰炸范围。首相东条命令陆军兵器行政总部总务部长菅晴次中将：“给我火速筹集10千克铀。”⑨曾负责筹集铀矿的兵器行政总部第八陆军技术研究所少佐山本洋一，在1982年接受采访时证实了军方的情况。他说：“塞班岛失陷后，军部高层陷入一种异常亢奋状态。总之，不是突然提出有关铀的话题，而是务必要搜寻铀矿石，夺回塞班岛，向塞班美军投下原子弹，以报一箭之仇……东条说，有10千克铀就可以造原子弹，总之是，给我筹集铀矿石!”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