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豫报副刊》上徐玉诺三首诗歌钩沉的背景 关于徐玉诺的作品集,目前已经出版的有:1983年河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刘济献选编的《徐玉诺诗选》,1987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刘济献选编的《徐玉诺诗文选》,2008年河南大学出版社出版的秦方奇编校的《徐玉诺诗文辑存》,2014年史大观、徐帅领等编印的《徐玉诺大系》,2015年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海音、史大观选编的《徐玉诺诗歌精选》。除这些作品集之外,还有三篇关于徐玉诺诗文的重要研究文章,它们分别是解志熙的《出色的民俗风情诗及其他——徐玉诺在“明天社”时期的创作再爆发》(《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5年第12期)、邓小红的《徐玉诺集外诗文辑录之一》(《平顶山学院学报》2017年第3期)和《一个新文学作家的爱与憎——新辑徐玉诺集外诗文述略》(《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7年第3期)。上述所有这些书籍和文章中都没有记述徐玉诺1925年在《豫报副刊》上发表的《雨夜》《聊且号叫》和《蚯蚓歌新抄》这三首诗歌的详细内容,只在秦方奇编校的《徐玉诺诗文辑存》“集外辑”部分的“编者说明”里留下了这三首诗歌的查询线索: 如徐玉诺1925年在《豫报副刊》上发表的诗歌《雨夜》《聊且号叫》《蚯蚓歌新抄》和关于女子命运的三封通信,因为全国唯一的原刊已经是鲁迅博物馆收藏的“文物”,不能轻易示人,而面对鲁博制作的字迹微小模糊的电子版,望文兴叹之余,只能希望同行诸君他时有幸看到原刊时,能够顺手提供一些帮助。① 受秦方奇先生之托,本人于2016年在北京鲁迅博物馆跟随黄乔生老师访学之时,根据《徐玉诺诗文辑存》提供的这条线索,在黄老师和北京鲁迅博物馆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得以查阅到《豫报副刊》的部分图片。但是,由于这些资料年代久远,面目模糊,字迹漫灭,很多地方难以辨认,笔者曾多次揣摩斟酌、校对勘误,但都未能彻底完成。去年暑假,笔者再次找出这些资料,同时查阅梁小岺主编的《河南现代革命文化艺术史(1919.5-1949.9)》和李允豹主编的《河南新文学大系·史料卷1917-1990》中关于《豫报副刊》的目录资料,对徐玉诺发表在《豫报副刊》上的作品进行再次校勘整理。本文仅就其中的三首诗歌《雨夜》《聊且号叫》《蚯蚓歌新抄》依次进行辑校和解读,关于女子命运的三封通信另文阐述。 先行说明一下:在河南近代新闻史上,有两份《豫报》。一份是在孙中山革命派的支持下,由留日的河南籍学生集资在东京创刊,由日本运到国内发行的报纸。该《豫报》创刊于1906年12月(第一期实际印刷出版的时间为1907年1月19日),1908年4月30日出至第6期后停刊,总共6期。时隔19年之后,即1925年5月4日,另一份《豫报》由吕蕴儒、高歌等人在开封创刊,地址在砖桥街。该报坚持4个月,于1925年9月3日停刊。该报是一份民办进步报纸,受到鲁迅支持。《豫报副刊》上发表有鲁迅的四篇通信。社长吕蕴儒是舞阳县人,他是鲁迅在北京世界语专门学校任教时的学生,主要编辑人员还有向培良、高歌、尚钺、徐玉诺等人。其中,向培良、高歌、尚钺三人都是鲁迅的学生。随《豫报》发行的《豫报副刊》是综合性的文艺副刊,每期出版16开4页,共刊出140期(按:实际上出刊142期,原因是第83期和第132期的期号各重复一次,这应该是当时编辑疏忽造成的),到1925年9月29日停刊。吕蕴儒、向培良曾经把出刊的《豫报副刊》寄给鲁迅。目前北京鲁迅博物馆里收藏的鲁迅藏书中的《豫报副刊》应该就是当年鲁迅收到的吕蕴儒等人寄自河南的报纸。上述徐玉诺的三首诗就发表在这后一份《豫报副刊》上。 二 《豫报副刊》上徐玉诺三首轶诗的校勘和评议 下面就徐玉诺1925年在《豫报副刊》上发表的三首诗歌,按照发表的时间顺序依次加以辑校和解析。 (一)《雨夜》表达缠绵悱恻的乡思 眼泪滴到诗篇里, 诗便湿湿地酸化了; 愁丝郁结在黑发里, 发便苍苍地变白了。 在寂寞而且黑暗的长夜里, 心是狂热呀! 天却洒着冰冰的雨滴。 漫漫地长夜沉沦着 宇宙静止在孤寂; 只有倦怠怠一只小蝇儿 嗡——嗡——地, 在黑暗飞来飞去。 在乱麻般的情绪中, 思念比天丝②还要细 拈起又断了, 断了又拈起。 《雨夜》发表于1925年5月4日《豫报副刊》第1号(创刊号)。全诗以雨夜为背景,紧扣寂寞而写。夜深人静之时,最易勾起人的愁绪,更何况是雨夜!在那伴随着淅淅沥沥、滴滴答答雨声的漫漫长夜里,与家相隔千里、归期未有的诗人难免更添愁思。“眼泪滴到诗篇里,诗便湿湿地酸化了;愁丝郁结在黑发里,发便苍苍地变白了。”这里的“眼泪”和“愁思”都被拟人化了。从“诗被酸化、黑发变白发”可以见出思念对作者残酷的折磨,“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把人折磨得几乎疯狂。作者内心的狂热与冰冷的雨滴形成对比,宇宙的孤寂与小蝇儿的嗡鸣形成对比。在沉寂的长夜里,只有一只小蝇儿发出嗡嗡的飞旋声,这不禁增加了作者心中的焦虑与酸楚,因此,作者把无形的“思念”比喻成有形的“蚕丝”:“拈起又断了,断了又拈起。”这个比喻把雨夜思乡的愁绪具象化为柔软绵长的蚕丝,是一种艺术化的独创性表达。 (二)《聊且号叫》表达迫切的归乡之情 我渴一般思念着家乡, 无心地立在海后滩上怅惘, 孤帆渐渐地远了, 只留下一片柔波闪烁着金光? 海鸥低细着——要落下又飞起, 渐渐地看不见了? 深处,远处水连天处,混成一片苍茫。 我疯狂地思念着家乡, 孤另另③地呜咽在南普渡山上; 一凸一凹的, 苔般的林庄, 笼罩着烟雾, 渺茫,迷离, 天知道,那里是我底家乡, 我底心因苦痛而号叫, 我底叫声似乎就日边消减了; ——好久,好久,没有一点回响。 呵,山原的云雾! 呵,海洋的苍茫! 我底精神因怅惘而呆痴, 我底心意因思念而疯狂。 《聊且号叫》发表于1925年5月7日《豫报副刊》第4号。在这首诗的后面,编者郭绍虞写下一段这样的话来说明诗歌的来历、作者的去向、发表诗作的意图: 这是玉诺最近寄来的几首诗。他因于被一种绵连的乡思以压迫于是决计要归他的故乡了。这几首诗并未得他的同意而先行披露是应肯对他道歉的。但是使人家能知道他眷恋于这种“寡妇老年人的哭泣,受伤半死人的呻吟”的土匪世界的故乡则把来发表一下亦并不足往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