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0730(2022)04-0132-09 当下，互联网、虚拟现实和人工智能等技术与社会各领域发生着深度融合，个体在与智能拟真技术装置的高度互嵌中被卷入虚实互生的赛博空间，技术营造的全时在线数字虚拟世界重塑着时空与社会交往形态，并逐渐呈现出独立于现实世界的趋势。“元宇宙”概念在此情境下诞生，生动阐释着当下人与技术之间的虚拟实践关系以及虚拟实境与现实世界愈加含混的社会形态。 在相异于现实世界的赛博空间，社会个体幻化为数字化符号，在电子媒介技术所营造的场景和服务中开启数字化生存状态。随着VR眼镜、数字头盔和动作捕捉装置等虚拟仿真设备的发展，人类的身体感知经验也不断被拓展。在当下赛博格社会文化语境中，个体的生存甚至生命状态都与技术高度融合。“元宇宙”实为具有深度沉浸感的数字宇宙，深陷其中的数字主体与虚拟身体进一步幻化，其以“虚拟文明”特质重构和颠覆着现实社会的文明形态。马尔库塞在《单向度的人》中提道：“当技术成为物质生产的普遍形式时，它就制约着整个文化，它设计出一种历史总体—— 一个世界。”①近二十年来，信息技术的迅猛发展深刻改变着个体的日常生活与社会经济结构，“元宇宙”作为赛博空间的文化议题，充分体现着技术、产业和社会文化等多重合力的作用，它不仅是社会发展的技术趋势，也是一种文化症候。 一、技术驱动：作为赛博空间文化议题的“元宇宙” (一)“元宇宙”概念的诞生 “元宇宙”(Metaverse)意为“超越宇宙”，指互联网技术的未来形态。当下社会文化语境中的“元宇宙”技术呈现出鲜明的“跨媒介”属性，整合着社会各领域的前沿技术，使其在“交融共生”中打造“全息沉浸式互联网”，也被称为“完全实现的数字世界”，是超越人们当下社会生活的模拟世界。在信息技术所营造的虚拟空间中，数字代码构筑着数字化身及其语言、文化和意识等，数字化身实现着全时在线，虚拟世界亦成为与现实世界平行的虚拟空间。“元宇宙”作为一种概念被提出，阐述着由技术所营造的新型社会体系与数字生活空间，尤其是虚拟现实和信息技术的发展为人们呈现的具有深度沉浸感的虚拟世界。 “元宇宙”的出现离不开技术的驱动。从技术视角看来，“元宇宙”空间在移动通信、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等技术加速融合的趋势下形成，在扩展现实技术、数字孪生和区块链技术作用下实现虚实共生。技术层面的“元宇宙”被誉为互联网技术的进阶与终极形态，社会生产和生活将进一步数字化，在虚实互生的情境下凸显极致的体验感，预示着物理现实世界全面转向数字虚拟世界。其基于扩展现实技术为大众营造沉浸式体验，基于数字孪生技术生成现实世界的镜像，基于区块链技术搭建经济体系，对虚拟时空与现实世界经济系统、社交系统和身份系统等进行深度融合，且允许用户自主进行内容生产并对虚拟世界进行编辑。 文艺创作促进了“元宇宙”概念的具体化。文艺作品通过叙事将“元宇宙”概念高度具象化，电子游戏则为其提供了体验空间。1935年“虚拟现实”概念首次出现于科幻小说《皮格马利翁的眼镜》，1982年的科幻小说《真名实姓》讲述人们通过脑机接口进入感官虚拟世界，2018年的电影《头号玩家》描绘了2045年现实世界的人们畅游于虚拟游戏世界“绿洲”，2021年的电影《失控玩家》中真实世界与虚拟世界呈现出即时同步、高度相融的特征。“元宇宙”这一概念从诞生之初就具有鲜明的科幻感，文艺创作的科幻叙事将赛博虚拟空间以高度具象化的形式呈现出来，高度契合当下“元宇宙”的技术特征与概念内涵。 数字文化资本市场助推“元宇宙”概念的大众普及。2021年10月，Facebook创始人扎克伯格宣布公司更名为“Meta”，同年11月微软也宣布将通过整合虚拟环境技术以实现“元宇宙”。Roblox公司将“元宇宙”八大要素归结为身份、社交、沉浸感、低延迟、多元化、随地、经济系统和文明。电子游戏作为基于现实而构筑的虚拟世界，其游戏场景形态为“元宇宙”技术空间及概念内涵的形成提供了天然的便利。在技术融合和数字文化资本的推动下，游戏产业成为“元宇宙”概念社会知晓度迅速提升的助推器，其虚拟化、交互性和超越性等特征为“元宇宙”积累着物理和心理基础，推动着大众对社会信息技术从传统互联网向“全息互联网”和“实体互联网”转型的认知。 “宅经济”推动着“元宇宙”需求市场的形成。随着社会“宅经济”形态快速发展，人们在数字信息世界里的关联走向“常态化”，线上线下联通的生产、生活、购物、娱乐、教育和社交状态加速着整个社会的虚拟化程度。信息技术的发展促成着现实世界的“宅生活”形态，并催生了现代社会的“宅文化”，推动着虚拟消费文化产业的发展。从广义上来说，“宅文化”已经逐渐演变为社会性甚至全球性的亚文化现象，在某种意义上象征着打破传统社会组织结构的新型社会关系以及个人化消费社会②。随着技术虚拟世界的升级，社会“宅文化”消费需求成为“元宇宙”相关技术和产业加速升级的重要驱动力。 (二)“元宇宙”技术虚拟世界的文化特质 “元宇宙”关联着信息社会新的文化症候与文明形态。随着虚拟现实、互联网和人工智能等技术的发展，人们的日常生活形态与社会交往形态不断被重塑。在“元宇宙”相关技术与人的交互作用中，人们对于技术的使用或体验状态和心理都会形成一定的文化模式，并逐渐成为社会文化的一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