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海湾地区先是战云密布,忽又烟消云散。这多少可以证明,战争没有到非打不可的地步。但是,战争边缘折射出了若干相关的当事国的利益得失所在。 美国、英国和加拿大是世界最大石油生产国和消费国之列的发达工业国家。美国英国对外能源依赖仅占本国能源生产能力的20%甚至不到。德国、法国和意大利等国是最大消费国之一,但基本不是石油生产国,它们对外能源依赖占40%左右。日本对外依赖高达70%。但是,美国对外依赖的绝对值与日本对外依赖的绝对值或德法两国对外依赖绝对值总和相等。前苏联(主要是俄罗斯)也是世界石油生产大国。但俄罗斯能源净出口与美国对外依赖或日本对外依赖或德法两国对外依赖之和相等。俄罗斯能源出口占国内能源生产的15%。 沙特阿拉伯、伊朗、阿拉伯联合酋长国、伊拉克、科威特是中东地区世界上最大的依赖石油出口国,即本国收入主要来自石油出口。从经济核算上讲,所有石油生产国都希望石油价格上升;而依赖石油进口的国家都持相反观点。由此来说,日本和德法等西欧国家自然属于后一类国家。英美加拿大等国相对来说对石油价格的升降不太敏感;俄罗斯基本属于前一类国家,希望油价上升。 如果减少世界石油出口,油价就会上涨,反之亦然。沙特阿拉伯、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和科威特人口少,石油多;伊朗和伊拉克石油不比前一类国家(沙特、科威特等)少多少,但人口比沙特等前一类国家多得多。由此,沙特等前一类国家出口石油所得外汇用于进口就多,同时,进口的商品既高档又高价,如西方汽车和西方武器等。同沙特这一类国家发生贸易的一般都是发达国家,美日英德法国,甚至最发达国家,美日等国。这种贸易类型的贸易双方不容易发生贸易逆差,因为,进口石油的国家贸易支出可以通过向该国出口商品加以收回。后一类国家(两伊),自我消费石油较多,这就相对抑制出口石油从而抑制进口,同时,进口的商品偏低档和低价,如普通生活用品和低价位武器。根据上面的原理,这种贸易类型容易是发生贸易逆差。因为这一类国家出口石油的款项不一定全部用于进口石油进口国的商品,而是部分进口其他国家的商品,如俄罗斯法国德国等国。从投入产出效益上讲,投资前一类国家的石油设施和保护其石油出口畅通比投资后一类国家更有利;同时,如果限制后一类国家石油出口就可以一举两得:世界石油趋涨或避免下跌,以及前一类国家收入增加和进口增加。 从与中东地区的地理关系来讲,美国、英国、日本和加拿大都是海洋岛国或类似的国家,与中东地区有一层天然地理屏障。俄罗斯和法德等国都是欧亚大陆国家,而且距离中东地区相对较近。更具体地说,俄罗斯与伊朗接壤、与伊拉克在陆地上交往比在海洋上交往更方便。法国、意大利和德国是工业发达国家中距离中东最近的国家。 综上所述,美国是世界最大的发达国家,成本效益最好的方案得主非它莫属。换言之,美国采取的政策是限制伊朗和伊拉克的石油出口,等于限制它们发展军事力量,保证沙特和科威特的石油收入及其购买美国商品。如果美国不采取这种政策,而是相反,保护伊朗和伊拉克并且在两国驻军,与两伊近在咫尺的俄罗斯肯定不同意。可见,这种方案成本效益最低。如果美国采取对中东国家一视同仁的方针,其成本效益不明显。英国的石油生产和消费情况与美国相近,其与中东的地理关系也与美国相似,故其政策与美相近。这次美英沙特和科威特4 国坚决主张对伊拉克动武缘出于此。 日本的石油生产和消费状况与英美不同,但地理状况与其类似。如果两伊石油出口上升,世界石油价格下跌,对日本有利。事实上,今年头三个月世界油价下跌了三分之一,日本为此节约了大笔石油开支。日本对石油进口依赖是世界上最大的。因此,似乎日本不应该跟英美采取相同的中东政策。上次海湾战争日本提供100 多亿美元是因为伊拉克侵吞科威特,性质与这次不同。因为,如果伊拉克侵吞科威特得手,中东石油控制权就没有保障,日本对中东石油依赖巨大,对此难以忍受。 俄罗斯和法国一来在地理上与阿拉伯伊斯兰国家比较靠近,文化历史宗教和人员往来上也就比其他国家密切。二来俄罗斯又属于低价、低档商品供应国。俄罗斯是当今世界第二大武器出口国,其主要武器出口对象是两伊。如果两伊石油出口受到限制,世界石油上升,这对俄罗斯有好处,因为俄罗斯也是石油出口大国。但是如果两伊石油出口受到限制,外汇收入受到限制,俄罗斯的武器等商品出口也会受到限制。对俄罗斯来说,石油毕竟不是技术商品,而武器是技术商品。俄罗斯宁可保护后者。法国等西欧国家是纯粹石油进口国,希望石油价格下降,不希望限制两伊出口石油。法国在伊拉克的经济利益是世界上最大的。法国在世界市场份额是6%,而在伊拉克市场占份额是17%多, 超过澳大利亚的11%、约旦的9%和美国的8%。同时,俄罗斯从对两伊武器出口中所获的外汇基本用于进口西欧(主要是德法)的技术密集商品。法国等国还可以通过与俄罗斯协调外交关系获得进口俄罗斯石油便利,增加了法国的石油进口来源,减少了法国受制于人的程度,增加了法国在国际政治和经济上的谈判地位。所以,俄罗斯和法国这次自然竭力反对对伊拉克动武。 这次海湾危机没有演变为战争,是因为危机的性质只涉及各国的局部经济利益。由于各当事国的总体经济利益没有受到根本侵犯,或发生根本不一致,所以,各国最后没有诉诸武力。相反,如果这次海湾战争爆发,某些国家的根本利益真的会受到侵犯,战争范围就可能超出海湾地区,各国的利益损失就更大了。换言之,美国同欧洲国家(包括欧洲盟国和俄罗斯)的关系所带来的利害得失比美国对两伊的双重遏止所带来的利害得失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