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结束的德黑兰伊斯兰国家首脑会议(1997年12月9日~11 日)很像一次盛典:来自穆斯林世界55个国家的元首、政府首脑或他们的代表云集德黑兰,欢迎伊朗重返国际社会。近20年前,一场出乎预料的伊斯兰革命把伊朗抛到了国际政治的边缘,因失去巴列维的伊朗(冷战时期美国中东政策的重要支柱之一)而灰头土脸的美国固然是火冒三丈,多年来一直鼓动对伊朗的制裁与国际禁运;伊朗的邻国也把伊斯兰革命视做洪水猛兽,不惜耗费巨资,支持伊拉克对伊朗进行长达8 年的战争。 此次伊斯兰国家首脑会议之所以引人注目,首先是因为它与不久前召开的多哈会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近一年来,中东和平进程一直处于停滞不前的状态,美国极希望在多哈举行的第四次中东北非经济会议多少能为失去势头的和平进程酿造某种祥和的气氛。然而,内塔尼亚胡的强硬立场、美国对以色列和伊拉克的不同态度、以及美国暗中对土以军事合作的支持,把阿拉伯国家推到了极为难堪的境地。如果不顾中东地区形势的现实,参加美国和以色列都十分热心的多哈会议,阿拉伯各国都将承受巨大的政治与道义风险,因此,以埃及、沙特和叙利亚等国为首的重要阿拉伯国家抵制了多哈会议。相反,被美国和以色列视为中东主要威胁的伊朗却成功地举办了伊斯兰国家首脑会议,会议的规格和参加者的级别更是使多哈会议相形见绌,尤为引人注目的是,曾经抵制多哈会议、长期与伊朗不和、被美国视为坚定盟友的埃及和沙特都派出了高规格的代表与会。 应该承认,众多穆斯林国家,特别是埃及和沙特等海湾国家积极参加德黑兰会议,很大程度上有向以色列示威和发泄对美国不满之意,但也应看到,阿拉伯国家改善与伊朗的关系有很大的必然性。海湾战争以后,美国成了主导中东的力量。在中东所有的重大问题上,如和平进程、经济合作、安全安排、政治稳定、遏制两伊等,一部分阿拉伯国家都对美国言听计从。然而,数年过去了,阿拉伯人发现他们所得到的回报却屈指可数,中东和平停滞不前,美国仍然经常不断地偏袒以色列,美国甚至鼓动以色列与土耳其结成军事同盟,形成对阿拉伯国家的箝制之势,对两伊的遏制也丝毫没有给海湾国家带来安全之感,相反却不断加深中东的分裂,一次次使海湾的小国神经紧张、坐卧不宁。阿拉伯国家向伊朗靠拢显然是意识到伊朗在中东的作用:从眼前看,改善与伊朗的关系可以有效地对美国和以色列形成巨大的心理压力,迫使他们对现行政策作出必要的调整;从远期看,只有实现了地区范围内的和解,建立起包括伊朗在内的安全结构,海湾的稳定与安全才是可以预期的。 从某种意义上讲,德黑兰会议的成功一半是美国从反面促成的,另一半则是伊朗自身变化的结果。革命领袖霍梅尼去世以后,伊朗的内外政策一直在发生悄悄的变化。改革、务实的政策多少淡化了伊朗旧有的僵硬和刻板形象,1997年年中,温和的神职人员哈塔米的上台,更使人们相信,伊朗实际上发生了“二次革命”。人们正关注着伊朗国内政治的发展方向。近几年,伊朗对外政策硕果累累:它改善了与阿拉伯邻国、特别是与埃及、伊拉克和沙特等海湾国家的关系,化解了与欧盟各国的外交危机,它还通过与土耳其、法国和俄罗斯的经济合作、成功地打破了美国的经济制裁。伊朗国际环境的改善得益于其内外政策的调整,但伊朗重要的战略地位也起了不容轻视的作用:除了它本身的人口、石油和对海湾安全的影响,伊朗还是连接中亚与中东、里海与波斯湾的最佳陆上走廊,许多分析家相信,在争夺中亚能源的斗争中,伊朗的作用与地位将是决定性的,美国也日益意识到伊朗所具有的新的战略意义,因此不断发出和解的信号,最近,克林顿总统迅速回应哈塔米总统的讲话,表明了美国改变与伊朗关系的迫切愿望。 德黑兰伊斯兰国家首脑会议为1997年的伊朗外交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同时它也为伊朗重返国际社会举行了奠基礼。对于伊朗的任何外交成就,美国都会感到心烦意乱,一旦军事威胁和经济制裁难以奏效,美国人就会放下身价,以切身利益为重,逐步与伊朗实现和解——种种迹象表明,改善与伊朗的关系、对中东战略进行必要的调整已经提上了美国对外政策的议事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