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C912.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099(2022)01-0115-10 国际DOI编码:10.15958/j.cnki.gdxbshb.2022.01.13 马林诺夫斯基(Bronislaw K.Malinowski,1886-1942)在人类学方法论方面贡献主要有三,分别是:田野工作(fieldwork)、原住民的观点(natives point of view)和功能主义(functionalism)。其中的“功能主义”,其实是文化理论的一部分。因此,本文主要探讨马林诺夫斯基在人类学研究中的文化脉络,即马氏究竟经历了怎样的过程而创制出“功能主义”;或如何从“功能”概念出发,凭借对功能主义立场的梳理,提炼出其间发挥关键作用的文化脉络论。并以此脉络论为中心,去探讨马氏文化理论的定型过程[1]。当然,本文的核心并不是讨论“脉络”这一概念本身,而是探讨马氏在撰写民俗志的工作中,直接或间接反映出来的从关心文化脉络逐渐转移到关注文化的功能这一研究思路递变的“过程”,提炼的依据来自他所撰写的众多关于西太平洋新几内亚和特罗布里恩群岛(Trobriand Islands)的民俗志文本。 因此,本文所聚焦的是马氏所撰民俗志文本与上述问题有直接关联的部分。同时,本文所有问题的提出和回答的答案,也都是以马氏所撰的民俗志文本为主体。有关马氏文化功能这一学术观点的转变,虽说可以在其后的人类学著述中找到更丰富的资料信息。但笔者认为,只有充分尊重马氏原著,才有助于从根本上理解马氏的理论本义。换句话说,笔者试图通过研读马氏原著去理解其人类学的方法论,而不是阐释“他者”眼中的马氏人类学方法论。当下学界有少数人习惯于直接引用甚至歪曲他者的理论和观点,以至于对马氏文化理论本义的关注甚少。但是,如果不先行系统把握马氏文化论的定型过程而是简单罗列对马氏的评价,自然很难把握马氏研究的精髓,对于这种做法笔者并不认同。 众所周知,马氏在人类学史上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因此,学习他的人类学原著,乃是建构“我的人类学”的学者们需要进行的第一步。就因为如此,笔者参与到了“阅读马林诺夫斯基原著聚会”的活动中,并由此促成了本论文的基本写作动机和完成的精神支柱。而文中所涉及的问题预设,也正是阅读马氏原著之后获得的领悟,笔者期望能以此成为后续努力的动力。 一、整体与脉络 对于马氏文化理论的理解样式(mode of understanding),可以从早期“你是如何理解特罗布里恩群岛原住民的库拉?”这样的提问方式,转变为“你对特罗布里恩群岛原住民对库拉的理解是怎么看的?”的现象开始探讨。这一提问方式的转变,本身就是一种文化现象,也是马氏与早期民族学者或人类学者们之间的根本区别所在。后一提问方式的特点主要表现为理解主体具有双重性。也就是说,在田野调查过程中,马氏关心的重点不是“我究竟要理解什么”,而是“我是如何理解他们是怎样理解什么的”。 如果对两种理解方式的结果进行认真思考的话,就会发现两者之间的差异点。作为“研究者”的我,并不是要让读者也同样去理解“我”从我的立场所理解的东西,而是要将原住民所理解的他们的生活,传达给“第三者”。这种目的的“可视物”,主要是以“民俗志”的方式得以呈现。因此,前一种提问,就是我和我一起拥有的读者,即“我们”的情况处于中心位置;而后一种提问,则是作为原住民的“他们”的情况,占据了中心位置。如果说,要试着比较“把我们的情况作为中心”和“把他们的情况作为中心”这两种立场的差异。那么,笔者认为,其间的根本差异正在于“脉络”存在与否。 相较于“我们的情况”而言,讨论“他们的情况”,对脉络的要求更高。因为,我们理解的“对象”,不是“是什么”,而是“他们是如何理解什么的”。所以,科学探索的最终目标,不是认定“他是什么样”的制度,而是建构“他们是如何理解”的过程,并由此揭示这一“过程”中所包含的“脉络”。有鉴于此,笔者认为应当把马氏的理解方式命名为“脉络论”。因为,马氏所关心的问题,与其说是构成“他们”文化的“骨头”和“肉”,倒不如说是关心“他们”文化的“神”与“气”。在“神”与“气”的节制下,由“骨头”和“肉”所组成的人类才会行走和思考,并得出他们对事物的深层理解来。为了准确把握马氏文化论的本义,笔者认为赋予“脉络”这一概念,才能真正体现马氏方法论的立场。 如果说,涂尔干(
Mile Durkheim)的方法论,醉心于关注社会事实本身(social fact),那么马氏的方法论,则是在整体观指导下,去揭示整个社会事实(total social fact)背后的“内语言”①[2]。要想正确理解“总体性”(totality),就必须对构成它们的要素及要素之间的关系提出疑问,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将后人不断再建构的内容剥离掉,最终还原成“脉络”这一概念。因此,对总体性的存在论的追问,就必然能引导出“脉络”来。更何况,在“参与观察”的问题意识下,必须认识到田野工作所能获取的情报,其个性会带有强烈的脉络倾向。整理好搜集到的情报,根据他们对特罗布里恩德岛居民的日常生活的理解,我们就可以得出这样一个问题:“是什么构成了脉络?”马氏对于这些问题的回答,可以说是单独出现的“库拉”“性”“诅咒”“爸爸”等等。把这些脉络的内容融入总体性架构中,就形成了马氏民俗志方法论的核心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