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1月华界地区沦陷后，上海难民救济进入逐渐收缩期，一些重要的难民救济机构如上海市救济委员会、上海国际救济会等先后办理结束。虞洽卿却于1938年10月发起成立了上海难民救济协会，统筹孤岛难民救济经费的筹募、给养供给、教育生产和资遣善后等工作，最终完成了八一三抗战爆发后上海难民的救济工作，是孤岛上海最重要的难民救济机构。学界关于八一三抗战爆发后的上海难民救济问题，已有丰硕的研究成果。这些成果多侧重于八一三抗战期间的难民救济及南市难民区研究，①以及关于中国红十字会上海国际委员会、上海国际救济会、世界红卍字会等救济机构和著名救济人士如饶家驹等的研究。②关于上海难民救济协会及虞洽卿与八一三抗战爆发后难民救济的研究，主要有高嘉慜的硕士论文《上海难民救济协会研究》。该文概述了上海难民救济协会的成立背景、组织结构和运作模式，着重介绍了该会的救济活动和公信力建设。③刘彬彬的《虞洽卿慈善公益活动研究》，对虞洽卿一生的慈善公益活动作了概述，但关于虞洽卿与上海难民救济协会，并没有展开具有问题意识的深入讨论。④张晓菲的《上海难民救济研究(1937-1942)》也涉及上海难民救济协会，不过限于研究主题，也未能深入展开。⑤虞洽卿与上海难民救济协会问题仍有拓展和深化的空间。例如，虞洽卿为什么在上海沦为孤岛近一年后还要成立上海难民救济协会？该会是如何解决上海国际红十字会无法解决的难民救济经费问题的？该会的难民救济有什么特色？八一三抗战爆发后的难民救济是如何收官的？这些问题的深入讨论，显然有助于深化抗战时期上海难民问题研究。 一、难民给养危机与上海难民救济协会的成立 虞洽卿发起成立上海难民救济协会，缘于孤岛各难民收容所的难民给养发生严重危机。 从卢沟桥事变至八一三淞沪抗战期间，上海难民持续增长。随着卢沟桥事变后战事的扩大，华北津京地区难民纷纷南下上海避难⑥，上海周边市县民众也因形势日益吃紧纷迁沪上，⑦而上海华界江湾、大场、闸北、吴淞一带居民则在八一三之前就纷纷逃往租界。⑧八一三战事爆发后，仅上海公共租界及法租界内的难民就曾达百万人。⑨ 为了救济不断增加的难民，1937年8月9日，上海市社会局、上海市商会、上海市地方协会、上海慈善团体联合救灾会、中国红十字会、世界红卍字会、上海华洋义赈会、中国华洋义赈救济总会等联合成立上海市救济委员会，负责办理一切救济事业。⑩上海国际救济会(8月14日)、上海慈善团体联合救灾会救济战区难民委员会(8月20日，以下简称慈联总会)、中国红十字会上海国际委员会(10月2日，以下简称上海国际红十字会)等重要难民救助机构先后成立，各同乡会也纷起进行难民收容、遣返工作。至上海沦陷时，各难民救济机构已设立难民收容所340处，收容难民38.4万人，其中在两租界者192所，难民18.4万人。(11) 收容难民的衣食、医疗、教育等费，需用浩大，仅伙食费一项，如以每人每天一角计，上海沦陷时收容的38.4万人，每月就需115.2万元。这巨额的救难经费主要靠社会募捐支撑，但由于战线内移后境内外捐款多移向内地，加之战争对上海经济的摧残，部分工商企业的内迁，上海金融业重心的内移，大批殷富巨室或转内地或迁香港等地，给善款募集带来严重困难，使上述几家主要难民救济机构难以为继。慈联总会在报告中说：“自战线内移，上海成为孤岛，捐款来源顿告断绝，各善团均已无法支持。”(12)1938年1月，上海最重要的3家难民救济机构上海慈联总会、慈联分会、上海国际救济会的136处收容所总计11.3万余难民的衣食给养，请由上海国际红十字会供给。(13)此后数月间，又有广东旅沪同乡救灾会、世界红卍字会等12家善团所属收容所的难民给养也转请上海国际红十字会供给，使该会受养难民多时达12.84万人。(14) 上海国际红十字会由上海中外慈善界人士组成，“以筹募捐款，调剂各救济团体为使命”，(15)并不以直接办理收容所救助难民为宗旨。(16)成立之初，该会得到国民政府财政部100万元拨助和大量欧美慈善机构的捐款。在陆续接到各救济团体供给难民给养的请求后，该会抱“普救主义”，毅然担负起各救济团体收容难民的给养供给。然而，上海国际红十字会自开始供给难民给养起就面临善款紧张的问题，“不数月间，捐项拨款行将告罄”，(17)难民给养发生严重危机。 上海国际红十字会的经费主要依赖政府拨款协助及海外捐款，(18)该会存续期间获得的308.93万余元“捐款”收入中，财政部拨助135万元，占43.7%。(19)但随着上海等沿海地区沦陷，经济遭受重挫，而战争向内地蔓延，军需民食浩大，政府财政日益竭蹶。再从难民救济方面来说，内地为数庞大的难民又更需要政府救助。所以，自1938年1月也即上海国际红十字会开始担负难民给养起，政府对该会的拨助就急剧减少。(20)上海国际红十字会的“海外捐款”，实际上包括海外慈善机构、华侨及其社团、上海租界当局及在上海的外商、外侨等捐款。据笔者统计，该会单笔1 000元以上的捐款中，这类“海外捐款”达132.45万元，占捐款总额的42.87%。(21)可见，“海外捐款”在该会收入中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但该项捐款也因战事内移而多转向内地。(22)总之，战争内移和救济形势的变化，使上海国际红十字会的难民给养“成为严重问题”。(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