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649.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1610(2021)06-0083-09 一、问题的提出 高校扩招以来，中国高等教育事业取得了巨大成就。《2019年全国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中国高等教育毛入学率为51.6％，标志中国高等教育正式进入普及化发展阶段[1]。自1999年扩招至今20余年的时间里，中国高等教育经历了精英化、大众化阶段，最终迈入普及化阶段。伴随高等教育规模的扩张，人们对高等教育的需求发生明显变化，即由精英化时期有大学上，到大众化时期追求数量层面的高等教育机会均等，再到普及化阶段对高质量高等教育公平的向往。在此背景下，有必要明晰哪类群体是高校扩招的利益既得者，哪些群体是高校扩招的利益损失者。或言之，高校扩招对高等教育入学机会产生了何种影响。为此，学者们进行了大量探讨，相关研究主要包括三方面。 (一)高校扩招对不同阶层学生入学机会的影响研究 关于教育规模扩张与教育机会不平等之间关系最著名的一个理论假设是由1993年拉夫特瑞(Adrian E.Raftery)等人提出的最大化维持不平等假设理论[2]。该理论认为教育规模的扩张并不必然带来入学机会的均等。入学机会首先惠及优势阶层，之后才会满足弱势阶层。2001年卢卡斯(Samuel R.Lucas)等人提出有效维持不平等假设理论[3]。该理论将教育质量纳入其研究范畴，认为即使入学机会在总量上饱和，优势阶层获得的高质量入学机会仍高于弱势阶层。目前，国内研究主要以上述两种假设理论为框架，探讨高校扩招对不同阶层子女接受高等教育入学机会的影响，但研究结论大相径庭。部分研究显示，高校扩招缩小了高等教育入学机会的城乡差距和阶层差距。如刘精明的研究发现，在不考虑高等教育分层的情况下，相对于体力劳动阶层而言，其他职业阶层的优势地位在扩招后出现明显下降趋势[4]。王伟宜等人的研究结果也显示，高校扩招后城乡间重点大学入学机会的差异有所缩小[5]。但部分研究则显示大学扩招使阶层差距和城乡差距均有扩大趋势。如李春玲分析大学扩招对不同阶层入学机会的影响，发现扩招并没有减少阶层间入学机会的差异[6]。杨东平通过调研发现，扩招后重点高校农村学生比例明显下降，高等教育入学机会的阶层差距呈现扩大趋势[7]。 (二)扩招以来高等教育入学机会地区差异研究 作为影响中国高等教育入学机会差异的制度性因素，地区间的差异逐渐引起学者们的关注。主要得出如下研究结论：一方面，中国高等教育入学机会地区差异整体上呈现缩小趋势。如刘精明的研究表明，1998年至2006年间不同地区入学机会间的不平等程度明显下降[8]；杨江华的研究也表明省际高等教育入学机会的差异显著下降[9]30；曹妍等学者也发现中国各地区入学机会整体呈现逐年上升的趋势，地区差异逐年缩小[10]。另一方面，中国优质高等教育入学机会地区差异较为凸显，且呈现相对固化之势。无论是从部属高校的入学机会指数的地区差异来看[11]，还是从“211工程”高校入学机会的省际分化趋势来看[12]，以及从“985工程”高校入学机会的区域差异来看[9]32，均显示中国优质高等教育入学机会地区差异凸显，且未有消弭之势。也有研究表明，2013年至2018年间中国优质高等教育入学机会的地区差异较大，但有逐年缩小之势[13]。 (三)不同地区家庭背景学生入学机会差异研究 由于中国高考招生制度实行的是分省定额制，地区间入学机会的差异是制度性差异，无法通过个体努力改变。因此，在探讨阶层差异时必须考虑地区因素。正如有学者所言，中国实行的是分省配额，划线录取的招考制度，在探讨家庭背景对高等教育入学机会影响时，如果未将区域因素纳入模型，可能会使结果偏误[14]133。但此方面的研究并不多。在为数不多的研究中，路晓峰在探讨高等教育扩招对入学机会均等化的影响时，结合中国高考分省配额制，发现扩招虽然缩小了高等教育发达地区内部的城乡差距，但非均衡的扩招又间接扩大了全国总体的城乡高等教育入学机会差距[14]131。曹妍则对各地区大学入学机会的阶层异质性表现进行探讨，发现京津沪优势阶层的学生获得的入学机会较低，处于全国末端，而弱势阶层的入学机会最大；中西部则与京津沪相反[15]42。 综上所述，已有研究对高等教育入学机会的地区差异和阶层差异进行了系统而深入的探讨，为本研究的开展提供了很好的借鉴思路，但是，现有研究仍有以下不足之处：首先，已有研究多将地区和阶层视为两个相互独立的维度。在中国特有的高考制度背景下，地区公平问题和阶层差异问题从来都不是相互孤立的，忽视地区差异而单独探讨阶层问题容易造成误判。其次，大多数研究的分析单元主要采用东部、中部和西部地区的划分方式。由于各区域内部不同省份间的异质性较大，使得研究意义和价值均受到限制。与已有大多数研究不同，本研究主要基于地区实际入学机会的大小对不同地区进行类型划分。最后，多数研究关注的入学机会仍集中于本专科层面，对优质层面入学机会的关注不够。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研究问题：第一，各地区不同阶层间优质高等教育入学机会呈现何种特征？第二，高校扩招对地区间、阶层间优质高等教育入学机会的差异会产生何种影响？第三，高校扩招对同一类型区域内部不同阶层间优质高等教育入学机会的差异产生何种影响？ 二、高校扩招影响优质高等教育入学机会的研究设计 (一)数据来源 本文采用中国家庭收入调查2013年的调查数据[16]。其中，针对城镇人口的调查数据库详细记录了被访者高等教育毕业院校类型。该调查数据收集点覆盖全国14个省市，最终获得19887个样本。之所以选择该数据库作为数据来源主要基于以下两点考虑：其一，时间节点的选取。2014年中国新高考改革正式启动，为避免新高考带来的入学机会的变化，研究将时间选定在2013年。其二，从中国公开的社会科学数据资源来看，中国家庭收入调查详细统计了被访者的高等教育毕业院校类型。而且，2013年的数据是该数据库最新数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