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中国共产党历史，创建是其开端。档案、文献和口述史料是认识中国共产党创建史的基本载体。就史料而言，在20世纪60年代以前，中共一大档案长期留存共产国际。在相关档案和文献稀缺的革命年代，中国共产党创建参与者和一大亲历者的事后追忆就特别重要。毛泽东参与了中国共产党的创建，也是一大代表，事后还多次在对话、讲话、报告、文章和批示中作过回忆。学界对毛泽东关于中国共产党创建回忆的研究，主要体现在诸多中国共产党创建史论著对其观点的引用与考证①，也有探讨毛泽东关于中国共产党创建论述的专文②，但并未专题考察相关历史记忆问题。③本文拟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从记忆史的角度分析毛泽东关于中国共产党创建史的回忆，将之与其他一大代表的回忆和史实对照，并呈现其记忆的传播、价值和影响。 一、毛泽东关于中国共产党创建史记忆的内容 从早期共产主义者谋划建党到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的建立，再到中共一大的召开，这是中国共产党创建史的主干部分。一大召开后，不同当事人陆续进行了不同程度的回忆。毛泽东也在各种场合回忆过相关史实，这些内容构成了毛泽东关于中国共产党创建史记忆的主体内容。 (一)关于参与建党的早期共产主义者 谈起中国共产党的创立者，人们常想到毛泽东、陈独秀、李大钊等人。其实，像他们一样为建党做出贡献且成为最早一批党员的人还有很多。追忆这些早期共产主义者的建党活动及其功绩，无疑有助于丰富中国共产党创建史。1936年毛泽东在会见美国记者斯诺时说：1917年我和几个朋友发起新民学会，“有七十到八十名会员”，“他们中有许多人后来都变成中国共产主义里和中国革命史里的有名的人物”，包括罗迈、夏曦、何叔衡、郭亮、萧子暲、蔡和森、叶立云和萧铮。④以上诸位均为新民学会成员，蔡和森、李维汉、萧三、萧子升后来赴法勤工俭学，并参与建立“旅欧中国少年共产党”；蔡和森还与李维汉等在法国多次商量建党，是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之一；易礼容和何叔衡后来成为长沙的共产党早期组织成员，何叔衡还是一大代表；郭亮和夏曦则是一大后入党。⑤此后，郭亮、蔡和森、何叔衡、夏曦相继为革命牺牲。在那些参与建党的人物中，最著名的还是陈独秀和李大钊。当时他们被称为“南陈”“北李”⑥，这一说法形象地表达了二人的地位。毛泽东也说：“在这个组织中间占主要势力的是陈独秀和李大钊。”⑦陈、李二人是中国共产党的主要创始人，也是早期的重要领导人。毛泽东的回忆准确。 (二)关于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的建立 虽然中国共产党直到一大召开时才正式成立，但其源头却是上海等地更早成立的“共产党”。1936年毛泽东回忆道：“同时在法国，许多的工人学生们也组织了中国共产党，几乎是和在中国国内的组织同时开始的”，“法国支部的发起人”有周恩来、李立三、向警予、罗迈和蔡和森；“过了一些时候，在德国也组织了中国共产党支部”，党员有高语罕、朱德和张申府；“在莫斯科支部的发起人有瞿秋白”，“在日本是周佛海”。⑧1952年10月27日，毛泽东游览济南大明湖时谈到王尽美和邓恩铭：他们都是山东党的创始人，参加了一大。⑨1969年4月1日，他在中共九大开幕式上还讲到：我们党的第一次代表大会只有山东、湖北、湖南、上海等地“十二个代表”参加。⑩一大召开前，建立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的有国内六地，即上海、北京、武汉、长沙、广州、济南，海外的只有巴黎和东京两地。1921年初，旅法中共早期组织成立，发起人是张申府和赵世炎。毛泽东所记5人并不是创始人。周恩来于1921年春由张申府等介绍加入巴黎共产主义小组，是其早期成员；其余4位在法参与建立具备共产主义性质的团体，但均为回国后入党。旅日中共早期组织最初由上海的中共早期组织成员施存统和周佛海组成。(11)旅德和旅俄(12)中共早期组织均在一大后建立。瞿秋白于1921年5月由张太雷介绍参加俄共(布)党组织，次年春正式加入中国共产党。1922年3月初，张申府等人到了德国，于同年秋在柏林建立中共旅欧总支部，下设德国支部。高语罕于1922年8月由上海去德国，后被编入德国支部，但他早已在北京入党。朱德到德国后，于1922年11月经张申府和周恩来介绍入党。(13)毛泽东的回忆大致准确，但在细节上有误。 (三)关于中共一大召开的时间和地点 中共一大历史是中国共产党创建史的主干部分。关于一大召开的时间与地点，诸多亲历者均有回忆，主要的分歧在于时间问题。他们均回忆是1921年召开一大，但有5月、7月、7月下半月和7月20日等不同说法。毛泽东回忆为7月开会，虽不精确，但七一纪念恰是以其回忆为基础而确定的。1936年毛泽东还讲道：“一九二一年五月，我到上海去参加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大会。”(14)据谢觉哉日记，毛泽东从长沙出发的日期是6月29日。阳历的6月29日是阴历的5月24日，当时人们习惯阴历、阳历并用，因此他的回忆也“符合实际”。(15)1938年毛泽东在延安抗战研究会演讲时说：“七月一日，是中国共产党建立的十七周年纪念日。”(16)为何以七月一日为纪念日呢？原因有三。一是开展建党纪念的需要。在共产国际的提议下，中国共产党从1938年正式开始建党纪念。(17)这是毛泽东提出七一纪念日的外在契机。二是在明确大会召开年月的基础上，以当月第一天作为建党纪念日也是可行的。1945年4月21日，毛泽东在中共七大预备会议作报告时有过说明：“会是在七月间开的，我们现在定七月一日为党的周年纪念日。”(18)三是以当月首日为纪念日在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上有过惯例，如1933年6月23日，决议以8月1日为“红军成立纪念”。后来也有类似的例子，如1949年10月9日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提议以10月1日为国庆纪念日。(19)七一纪念日的提出，为中国共产党建党纪念提供了“象征性”符号。毛泽东还指出：大会“本来是在上海开的，因为巡捕房要捉人，跑到浙江嘉兴南湖，是在船上开的”。(20)这指明了一大召开的地点。“巡捕房要捉人”解释了大会最后为何换开会地点；“跑”字描述了当时的危险情形。
